金銮殿上,龙涎香的烟气缓缓飘到空中。
启元帝赵晟眉头微锁,手指轻轻的敲着龙椅的扶手。
“春雨一直下,京城的漕运水渠怕是要出事。”
话音刚落,三皇子赵霖就拿着玉笏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赵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声音清朗,“父皇,儿臣有个法子,能解决这事。”
“哦?说来听听。”
皇帝瞬间来了兴趣。
赵霖递上一份奏疏,大声的说道,“儿臣觉得,年年修补太过耗费,不如直接开一条新水渠。
这是一份漕运改道的详细方案,虽然花的时间长一点,但能一劳永逸,保京城百年不出问题。”
赵霖微微弯腰,姿态放得很低,“儿臣已经找好了工部几位能干的人,可以担起这个重任。”
赵晟接过奏疏,慢慢的展开,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就在皇帝准备点头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请等一下。”
镇国公姜宏远站了出来,身形笔挺。
“三殿下的法子确实想得长远,但工程太大了,花的钱也多,恐怕现在的国库拿不出这么多钱,而且还可能让百姓辛苦。”
他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老臣听说,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沈砚,有个分流固堤,清淤拓浚的法子。
这个法子是在原来的河道上修理,省时省力,花销也少。
臣请陛下,可以多听听不同的意见。”
茶儿说的没错。
姜宏远心想。
这法子稳妥,正好能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
不管她从哪听来的,这对国家和百姓都有好处,他必须争一争。
皇帝的目光从奏疏上移开,落在了姜宏远身上。
“沈砚?”他想了一会儿,“把这个人的方案也拿上来,交给工部一起讨论。”
“儿臣遵旨。”赵霖脸上温润的表情没变,但垂下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阴郁。
……
几日后,茶楼包厢。
赵珩亲自的给姜茶倒上一杯茶,动作优雅,又带着些漫不经心。
“姜大小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他开口,打破了安静。
姜茶端起茶杯,指尖感到一阵温热。
她抬起眼,目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哪里比得过六殿下消息灵通,要不是没有六殿下的礼物,我什么也做不了。”
她停顿了一下,直接问,“殿下想要什么?”
赵珩轻轻的笑了一声,倒是很欣赏她的干脆。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我需要你对赵霖的了解,给我提供消息。同时,镇国公府的力量,也得在关键时候配合我。”
姜茶没有马上回答。
她看着杯里上下浮动的茶叶,沉默了片刻。
“我可以答应你。”她缓缓开口,“但殿下需要承诺,如果将来事成了,必须保证我镇国公府安然无恙。”
赵珩挑眉,“可以。”
姜茶垂眸。
他图利,我图报仇,各取所需,倒也不错。
赵珩举杯示意。
姜茶拿起茶杯,与他遥遥一碰。
随着一声清脆的杯子碰撞声,一个秘密的同盟就这么达成了。
……
姜云殊最近很烦躁。
她听了那个书呆子谢允之的建议,决定对姜茶进行行为观察。
她坚信,这孤魂野鬼要害人,肯定会露出马脚!
于是她开始了自己的跟踪计划。头一天,姜茶在书房里看书,一坐就是一下午。
第二天,她又看见姜茶在院子里绣花。
到了第三天,姜茶更是对着一堆账本发呆。
行为规矩的吓人!
姜云殊更怀疑了。
装的太好了!这孤魂野鬼肯定在憋什么坏招!
这天,机会终于来了。
她远远的看见姜茶走进府里花园的凉亭,和一个背对她的黑衣男人说了几句话。
姜云殊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直跳。
果然!她竟然私下跟男人见面!肯定在密谋什么坏事!我得抓住她的把柄!
她猫着腰,躲在假山后面,急得抓耳挠腮。
想看清那男人的长相,又怕被发现。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二小姐在这里做什么?”
姜云殊吓得一哆嗦,回头就看到谢允之那张带笑的脸。
他今天来府里拜访她的弟弟姜澈。
姜云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总是这样,走路都没声的吗?上一次赏梅宴是这样,这一次又这样!”
谢允之:“……”
好一招颠倒黑白,他上次走路的声音明明那么大,为了引起她注意还故意制造了一些动静,分明是她自己没注意,亦或者她的心神完全不在赏梅上,所以连他靠近都没察觉。
姜云殊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有些无语,“你怎么在我家?找我爹?”
谢允之:“不是,我找姜公子。”
姜云殊“哦”了一声,开口道,“那你还不去找他?”
谢允之:“……”
姜云殊不欲与他多言,转身离开。
同时心中又有些郁闷。
都怪这谢允之!怎么每次她要观察那个孤魂野鬼的时候,他都出声吓她?
莫非他是孤魂野鬼的帮手?可也没见过这孤魂野鬼和他接触过呀。
……
镇国公府没有直接召见沈砚。
几天后,姜宏远换了身普通袍子,悄悄的去了工部附近的一家书肆。
姜宏远知道,这是沈砚每天下衙后都会来的地方。
他在一个书架前停下来,假装翻看一本《水经注疏》。
没多久,一个穿着半旧青衫的少年走了进来。
这少年衣着虽然朴素,但一双眼睛很亮,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姜宏远放下书,装作无意的开口,“这位公子,看你对河工的书很有研究,老夫有个疑惑,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下?”
沈砚见是一位气度不凡的老人家,连忙拱手,“老丈请讲,在下知道一点,不敢说请教。”
两人就在书架旁,你一言我一语的探讨起来。
从漕运的弊病,到分流的办法,沈砚一谈到专业问题就两眼放光,引经据典,对答如流。
他的见解深刻,逻辑严密,让姜宏远心里暗暗的吃惊。
不卑不亢,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他心中称赞,茶儿眼光真准,这少年是个没被发现的人才。
可以帮他一把。
回府后,姜宏远把自己关在书房。
傍晚时分,他把姜茶叫了过去。
他看着女儿沉静的脸,没多问消息是哪来的,只是感慨的对女儿说,“茶儿,你可真是帮了为父大忙。”
与此同时,在赵珩的暗中操作下,几个向来中立的御史和工部官员,在讨论方案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为沈砚那份务实的法子说了好话。
……
三皇子府。
书房里,一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镇国公府!赵珩!”
赵霖脸色阴沉,眼神里透着杀气。
幕僚在一旁哆哆嗦嗦的禀报,“殿下,工部那边……支持沈砚方案的人越来越多了。
据说,镇国公亲自去书肆考验过这个人。”
“好,很好。”赵霖气笑了。
赵霖看向角落的阴影,“还有姜茶,她突然变了态度,跟这事有关系吗?”
他忽然想起宫宴上,那双对他冷冰冰的眼睛。
“不管你是谁,敢挡我的路,就得死。”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去查那个沈砚,挖出他的错处。找不到,就给他制造一个。”
“另外,放出消息,就说镇国公府跟六皇子走得太近,想拉帮结派,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