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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175 罪名

    宝石自然不会长了腿,把自己挤进铃铛里去——它又不是非要有繁衍或打发闲暇时光的需求,和人类一样喜欢填满和被填满。

    宝石就是宝石,除非有个灵光的孩子用什么铁片物什豁开铃铛,拿走里面铃铃作响的,换进去自己偷来的一枚价值连城的…

    等到下了车?

    或者有什么其他机会。

    既然这样做,他就一定有机会再讨回来——毕竟,谁都瞧见了,那金毛畜生可和这孩子熟的紧。

    “把他们带走。”

    巡车警挥了挥手,示意押那妇女和她的儿子去另个车厢解决:关于‘解决’环节,看客们却没了兴致。一般来说,偷窃罪名的大小,会根据物品价值决定——

    一把便士,和一把宝石显然不一样。

    前者最多挨上几下,后者就要面对一条扯断椎骨的绳子了。

    价值连城的蓝宝石。

    他们默默注视那被两名列车员押着的、浑身哆哆嗦嗦的女人,向她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

    这时候,他们又忽然‘察觉到’自己是人,不该同情畜生了。

    ——他们早该‘不出所料’才对,穷人能干什么好事?哪怕穷人的孩子也一样。他们通过继承自己父母血脉中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物质,渐渐扭曲,作恶,半点道德都没有。

    “由您决定。”巡车警瞥了眼胖商人,示意他也要随他们到另个车厢里去。

    一辆不断前进的列车,车上会发生什么,更多取决于事件的结局——海啸和小波浪造成的影响并不一样。

    “当然,当然。”

    胖商人点点头,小心翼翼将蓝宝石塞进自己那只骚包的皮囊里:花花绿绿的、像个染了七八种色的鸟毛钱囊,领着自己的护卫。

    这时,一只手从人群中伸了出来。

    “审判准许旁听吗?”

    “柯林斯先生?”西奥多压着嗓音,扯了扯罗兰的胳膊。

    这可不礼貌。

    无论结果如何,之后发生的任何事都极其私人。正经人不会胡乱掺和,甚至发表不合时宜的意见——他拽着罗兰的胳膊,恍然想起,这人也算不上什么‘正经人’…

    胖商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这伙人的穿戴,几乎下一秒就掬出不能再亲切地笑容:“哎呀!我正愁两瓶好酒没有人分享!”

    鲁伯特默默低头,躲进西奥多的影子里。

    丢死人了。

    …………

    ……

    说是‘审判’,实际上只找了个单独的车厢,单独的房间,让那瑟瑟发抖的妇女坐好,搂紧自己的孩子。

    列车员在门口守着,巡车警坐在中间,另一端是胖商人和他的护卫——其余椅子都给了罗兰这伙‘爱听闲事’的客人。

    鲁伯特没有错。

    西奥多想。

    确实有点丢人。

    “我建议您在下一站把他们交给当地警察,先生。我想,他们会有更加公正的判决——哪怕只按宝石的最低价值。”

    巡车警一脸漠然,哪怕面对个冻鸟儿似的妇女,瘦得皮包骨的孩子也一样。

    偷窃就是偷窃。

    “…生病了。”

    男孩嘀咕一句,不甘心地瞪着巡车警。

    他恼火自己的‘计谋’被大人察觉,眼里没有丝毫悔意——这就足够给他判更重的罪了。

    巡车警玩味一笑,那张遍布伤痕的脸皱起来更显狰狞:“谁生病了?”

    他问。

    “我妈妈。”

    “你妈妈生病了,是重病。”

    “是…是…重病。”

    “治不好。”

    “治得好!”男孩骤然提高声调:“只要许多钱!”

    “谁的钱。”巡车警淡淡道。

    男孩沉默片刻:“谁的钱都行…”

    巡车警声音微哑,不断向前倾的身体给了男孩更大的压迫感:

    “那最好挑个有钱人偷。尤其,是个看起来赚‘好人钱’的坏人…穷人总有这个眼光。在他们眼里,只要比自己有钱的富人,每个子儿都是‘坏钱’…”

    “只有自己穷的正大光明,对不对?”

    有趣的是,男孩并没有被这话激怒或讲的羞愧,他异常冷静直视那双狭眸:

    “钱哪有好赖,先生。我和妈妈住的那条街,常有女士施粥——穷人也杀人,也扒人妻子的衣裳——”

    他说到这儿,被母亲用手拍了下后背。

    顿时住了嘴。

    “…我只是要钱,先生。无论谁的钱,无论好人、坏人…我要钱。”男孩咕哝几句,转向把自己艰难挤进椅子里的胖商人,不伦不类地躬身:“…我向您道歉,先生。我偷了您的宝石,还想把它藏起来…”

    他又转向罗兰一侧,这才想起那伙漂亮人是‘看客’。

    道歉噎在嗓子眼。

    “您…赞美您的脸。”

    罗兰朝他微微欠身:“你也很俊俏灵光,小先生。你不认为那条猎犬笑得比车厢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快乐吗?”

    男孩眼睛一亮,想要接话,又被母亲拍了一巴掌。

    巡车警:……

    西奥多:……

    这人真是…

    胖商人倒没有列车员或方才看客们那般愤怒。

    他胖眼皮拍了几下,脸上冒着油光和打趣的表情:“说说,孩子,你什么时候偷走它的,又打算怎么把宝石拿回来?”

    男孩先是看了眼母亲,又瞧了瞧巡车警。

    对方没搭理他,从内夹里抽出根皱巴巴的手卷烟,打上火吞云吐雾起来。

    男孩说,他没有真正意义上‘偷窃’胖商人的宝石。

    他在车厢与车厢之间乱窜,原本打算偷个皮夹,或从女人裙子上摘些零碎,等到下了车去卖。

    巧合他在车厢与车厢的衔接缝处捡到了一枚宝石——

    是的,他捡到的。

    哪怕再好的身手,男孩也不认为自己能越过那些守卫,接触到这珠光宝气的球先生。

    ——萝丝一定行。

    罗兰想。

    “听起来合理。那么,猎犬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人学的。”男孩小心翼翼地说。

    他找了条好说话的,打了个商量,说等下一站停靠,自己手里还有更多好吃食,只要它来。

    猎犬当然同意了。

    “训犬?”

    胖商人抬手打断:

    “你和谁学的?”

    “镇上的老木匠,”男孩坦诚道:“只要费些心思…并不难。”

    这样,就能避开搜检。

    但…

    并不难?

    胖商人挑眉:“可你的的确确偷了我的东西。孩子,照法律说,你非得绞死才行——知道什么是绞刑吗?一根绳子绕过来。”他用胖手在脖子上比划。

    “挂在木架子上,抽走脚下的板子…你会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挣扎、挣扎…然后…”

    妇女吓坏了,捏着袍角哀求:“别说了!先生!千万别说了!我给您做什么都行!”

    胖商人咋舌摆手:“哎呀,我可怕染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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