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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天蓝云白,惠风和畅。

    高乾的庄园中,仆从从蜂房之中取出新鲜的蜜,调和成了蜜水,送到了高乾的院子之中。

    此时,从李爽那边回来的封隆之正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引得送蜜水的仆从也不得不多看一眼。

    “我与那大野爽据理力争,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并向我致歉。”

    高乾狐疑的看着封隆之,问道:

    “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是怎么回事?”

    封隆之张了张嘴,脸上的肌肉有些疼。

    “没事,我自己不小心撞得。”

    “真的?”

    “那是自然!”

    高乾见封隆之这模样,也不好深究,随问道:

    “那朝廷征召我入朝之事如何?”

    “大野爽说了,可以缓缓!”

    高乾听了,心中一喜,拿起了蜜水喝了一口。

    高乾不是不想要去洛阳,前提是皇帝得是元子攸。他与洛阳朝廷的关系,是从元子攸那时确立的。当初他率领部曲攻占信都,打得也是奉元子攸遗诏的旗号。

    高乾与元子攸乃是好友,可与元宝炬很陌生。

    如果此时去了洛阳,高乾完全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任由李爽拿捏。

    哪怕是被授予侍中这等高位又能如何?皇帝在洛阳又不管事,更不想要管事,侍中这等能随时见到皇帝的职位根本没有用处。

    洛阳大朝会元宝炬那句话,传遍了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洛阳城中,皇帝、丞相、太尉、司空这些人聚在一起,看着热闹,可真正做主的只有一人。

    司州牧!

    高乾喝了一口蜜水,放下了手中的白瓷碗,心情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大野爽想要什么?”

    封隆之咳嗽了一声,有些难以启齿,可看着高乾的目光,换了个角度,道:

    “你知道大野爽从洛阳带来的那四百多艘船么?”

    “那怎么了?”

    “每艘可载六百石粮!”

    高乾面色不善,封隆之也不知道怎么劝慰,道:

    “大野爽说了,零头就抹了好了。”

    高乾坐不住了,面色大变,刚才喝的蜜水也感觉不甜了。

    “二十万石粮!还零头抹了,我还要感谢他么!”

    高乾气呼呼的,在院子之中来回走动,最终还是打算认了。

    “如此,就从信都仓中调二十万石给他。”

    封隆之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看得高乾怒意十足。

    “祖裔,有什么话你不能一口气说完么!”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说!”

    “办你自己的事,从官府的粮仓中调粮,不合适吧?”

    高乾嘴巴张大了,忽然感觉眼前的封隆之很陌生。

    “你何意?”

    见高乾在发飙的边缘,封隆之赶紧道: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大野爽说的。”

    高乾心中很是烦躁,问道:

    “他究竟是何意!”

    “这不明摆着么?你办自己的事,花自己的钱!”

    高乾听到了这里,一屁股坐了下来,思考良久,道:

    “他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他打算运去沧州,安置他秦王府麾下的三万户百姓。”

    高乾的心本来已经沉寂了下去,听了这话,又窜了上来。

    “大野爽要收买人心,花我的钱?他在定州不也有几十万石粮,还养了二十万头牛羊,怎么不自己运!”

    封隆之笑了笑,说出了让高乾有些无法反驳却无可奈何的话。

    “大野爽和你不一样,他不是那种花自己钱办自己事的人!”

    “……”

    高乾看着封隆之,心中的那种陌生感越发的强烈。不觉得,高乾上手摸了摸封隆之的脸颊,对方疼的嘴直咧。

    “说,你是谁,我的祖裔呢?”

    封隆之被高乾摇了一下,生疼。

    “乾邕,莫开玩笑!我不是封隆之还能是谁?”

    “那你怎么去见了一趟大野爽,就变得这么快,变成了另一个人。”

    “什么话,这不叫变,我只是觉得大野爽说的不无道理。”

    就在高乾目瞪口呆之时,封隆之缓缓道:

    “如今正值春耕,从定州往沧州运,哪里有从冀州往沧州运方便,不用劳烦百姓,也可减少损耗。”

    高乾想要说什么,可最后都噎进了肚子里,问道:

    “还有么?”

    “你给了粮,也就不用去洛阳了;他收了粮,就要去沧州了。各自安好,岂不美哉!”

    高乾不知道封隆之如何变得如此通情达理,心中的怒意变得有些悲凉。

    “祖裔,苦了你了。”

    封隆之摆了摆手,叮嘱道:

    “不妨事,都是为了冀州嘛!这粮你早点给,如你说的,自己给总比他来要好,否则,这几百艘船就不止运一趟了。”

    高乾听了,面色大变,拱手道:

    “多谢祖裔!”

    封隆之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走两步就得停一下。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了身,道:

    “乾邕,你性子急,莫要冲动。”

    高乾点了点头,看见封隆之以后,深切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

    幽州。

    一间阴暗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说,你是不是和那些武川人勾连,谎报军情,夸大战果,意图欺瞒朝廷,欺瞒秦王!”

    被绑着的男子身上的蓝色官袍还没有换下,身上却已然满是污垢,面对着一众如狼似虎的怀朔人,有苦说不出。

    “下官贪财,只扣了两个女奴。”

    尉景听了,怒道:

    “你这是贪财么!”

    见尉景要上前去抽鞭子,孙腾赶忙拉住了他,让尉景别偏离了正题。

    “张守吏,你又是何必呢?你以为你死扛着,你背后的那些人就能保你妻儿无虞么?你还是把他们的罪证都一一交代,如此,我可为你在邺城谋一个官职,安养父母妻儿。”

    “我不信他们,难道还信你们这些怀朔人么?”

    尉景听了,又抽了几鞭子。

    “你还嘴硬,快说!”

    孙腾见此,走了出去,司马子如正在外面,吩咐着甲士将交了赎金的人都带走了。

    见孙腾出来,司马子如问道:

    “如何了?”

    “还在那撑着呢!”孙腾说完,又道,“你那边呢?”

    “刚收了五百匹绢,把戊字号的那厮放了。”

    孙腾听了,咂了咂嘴,道:

    “都是些小鱼小虾,没意思。要不我们直接去找那些武川人的麻烦?”

    司马子如劝道:

    “你忘了,宇文泰在南面呢,你找武川人的麻烦,他就不会找我们的了么?”

    孙腾按耐住了心中的跃跃欲试,道:

    “贺六浑那边呢?”

    “他那边正钓着一条大鱼呢!”

    不比院子后宅充满了血腥味,前府正堂却相当的宁静。

    自从那夜在邺城之外,刘灵助摆了高欢一道后,就没怎么和他来往了。可如今,刘灵助还不得不来此地,见高欢。

    “贺六浑,如何?”

    刘灵助带来了北地的马奶酒。高欢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笑道:

    “好久没有喝到这么纯正的马奶酒了,你真是有心了。”

    “贺六浑真是行家啊!”

    高欢收了马奶酒,道:

    “刺史来就来了,还如此客气作甚!”

    “大家都是北地出来,如今又都在秦王麾下效命,些许薄仪,不值一提。”

    刘灵助仿佛高欢昔日的老友一般,向前坐了坐,笑道:

    “听说贺六浑抓了几个范阳卢氏的子弟?”

    高欢笑了笑,道:

    “这事你也知道了?”

    “都是年轻人,难免有些行差踏错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高欢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刘灵助见此,转了话题,道:

    “听说贺六浑当上了辽东征讨大使?”

    “都是秦王抬爱,命我向民间募捐,为征伐辽东做准备。这不,我正为此事愁着呢!”

    “贺六浑忠义之心,众人皆知。幽燕之地,一众世族,凑了十万石粮、一万匹布和一千匹战马,愿意献给朝廷,不知贺六浑意下如何?”

    “众人忠义之心,我已然知道了,必然上奏朝廷,对一众世族进行嘉奖。”

    高欢说完,又道:

    “我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年轻人难免行差踏错,你就将他们带回去,让卢将军好好管教吧!”

    “多谢贺六浑。”

    刘灵助却没有走的意思,看着高欢,不曾言语。

    “还有事么?”

    刘灵助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了。

    “贺六浑,听说你抓了一个姓张的主簿?”

    “是这回事,他贪污了军饷,正在审讯。怎么,这事和你有关?”

    刘灵助赶忙摆了摆手,道:

    “我是燕州刺史,他是安州主簿,如何挨得着?”

    “那你问他做什么?”

    “我听说此人奸猾,平日里惯会攀咬他人,陷害同僚,品行不怎么样,贺六浑可千万不要轻信了他的诬陷之言。”

    高欢脸上露出了笑容,道:

    “如此么?”

    刘灵助道:

    “贺六浑来一趟北地辛苦了,有人愿出五百金,犒劳贺六浑和麾下的一众兄弟。”

    “如此,就等着我消息!”

    刘灵助告辞离开,高欢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旁。

    连通耳房的移门打开,张守吏被扔在了地上,浑身都是伤的他眼神充满了绝望。

    高欢看着他,笑道:

    “挺到如今,你也算是少有的壮士了,够忠心,——听闻你的人头值五百金,感觉如何?”

    张守吏看着高欢帅气的脸,道:

    “你拿我的人头去换金子吧!”

    高欢却是道:

    “你的头值钱,不过我不想要去换。杀了你这等壮士,着实可惜。你若交代了,我会在邺城给你谋个职位,安顿妻小,绝不食言。”

    张守吏沉默良久,问道:

    “你要在幽燕之地掀起大浪,却是为何?”

    “这是你该知道的么!”

    尉景在后面喝道,高欢摆了摆手,道:

    “自是贪得无厌!”

    张守吏听了,笑了起来。

    “十万石粮、一万匹布、一千匹战马、五百金,难道还喂不饱你么?”

    高欢站了起来,风度不俗。张守吏挨了几顿打,心中怨恨,可见高欢如此真诚,怨气也消了不少。

    “喂饱我自然够了,可惜啊,也只够喂饱我。”

    张守吏看向了高欢,似乎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决定赌一赌。

    “好,我帮你!”

    ……

    相州。

    一间阴暗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说,这账上的亏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和那些怀朔人勾结,意图欺瞒朝廷,欺瞒秦王!”

    被绑着的是一个肥溜溜的胖子,听了这话,大感冤枉。

    “这账上的亏空又不是我一个人弄的,大头都是前几任落下的。”

    宇文泰麾下大将刘亮听了,笑了。

    “那你将那前几任的名字报出来,交代他们的罪证,就可以走了。”

    刘亮说完,胖子不说话了。

    刘亮给了个眼色,周围的人开始上手打。

    只是,这名看起来很虚弱的胖子,在经受着严刑逼供,却出奇的硬气。

    屋门被打开了,宇文泰从外走了进来,随后,一名女子也跟着走了进来。

    少女见到这被绑着的胖子,一下子拥到了他的怀中。

    “阿父,救我!”

    胖子终于慌了,看着被抓回来的女儿,怒道:

    “你们要做什么,她还小,跟她有何关系!祸不及家人,你们这帮畜生。你们到底要如何?”

    宇文泰面对着辱骂,却很是平静,冷冷道:

    “还能如何,不过是你这一脉,男的为奴,女的为娼罢了!”

    面对着宇文泰一步一步的进逼,胖子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我知道你也曾是跃马疆场的勇将,在这水土肥沃之地待了这么多年,一身傲骨还没有彻底垮了。你受的住,你的子女呢?”

    宇文泰的话仿佛一把把锋锐的刀,直戳胖子的心窝。

    “你昔日的同僚,逛着猖馆时,看着你在猖馆之中为奴作娼的妻妾子女,还能如往日一般么?”

    “你……你……”

    宇文泰的冰冷让他感觉到一阵窒息,失去了挣扎的意志。

    “放了他们,我什么都说。”

    “好!”

    胖子看向了宇文泰,道:

    “你宇文黑獭的话,我信。”

    ……

    屋外。

    “主公,幽州那边送来了信,那帮怀朔人在幽燕之地肆虐,我等该如何?”

    宇文泰双手负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能如何,自然是给他们报仇了。”

    刘亮脸上露出了一抹微妙的笑容,道:

    “臣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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