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腹地内,第十天后。
项羽率领残部在密林中艰难穿行,身后是连绵不绝的焦土。这支曾经威震南疆的联军,如今已不足万人——项家精锐折损过半,百越各部战士更是十不存三。
"报——!"斥候踉跄着跪倒在泥泞中,"秦军又烧了北面的两座山!"
项羽一拳砸在树干上,树皮簌簌落下:"王翦老贼!有胆与我一战!"
范增拄着竹杖走来,苍老的面容更显憔悴:"少主,再往西三十里就是白越族的祖地,他们......"
话音未落,十几个身绘图腾的百越族长已围了上来。白越族的老酋长直接跪在泥水里:"项将军!不能再退了!我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寨子里啊!"
篝火映照下,各部族长正在激烈争吵。突然,白越族的战士惊慌来报:"岩山族长带着三百族人不见了!"
范增手中的龟甲"咔"地裂开:"不好!这是要投秦啊!"
而另一边,王翦的秦军大营内。
"报!百越岩山族长求降!"
王翦放下兵书,看着跪地的岩山族长。族长颤抖着献上地图:"项羽明日要过鹰愁涧..."
"来人。"王翦突然道,"带岩山族长去后营休息,好生款待。"
周四不解:"大将军,这..."
王翦意味深长:"传令全军,岩山部落归顺大秦,不得侵扰。"
次日黎明
消息如野火传遍百越各部。
"听说了吗?岩山部落投诚后,寨子完好无损!"
"秦军还给他们分了粮食!"
短短半日,又有七个部落悄悄撤离。项羽的中军大帐前,百越战士已不足两千。
项羽看着空了大半的营地,仰天大笑:"好!好一个攻心之计!"
范增咳嗽着捡起碎裂的龟甲:"少主,如今只剩..."
"我知道。"项羽握紧霸王戟,"但项家儿郎,宁死不降!"
远处山岗上,王翦望着陆续来降的百越人,对李斯道:"看见了吗?有时候不烧比烧更管用。"
连绵的阴雨终于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焦土的气息。项羽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四周空荡荡的营地——曾经声势浩大的百越联军,如今已全部归降王翦。就连最后几个誓死追随的部族,也在昨夜悄悄离去。
他的身边,只剩下不足五千的项家子弟兵,个个面黄肌瘦,甲胄残破。粮草早已耗尽,连战马都被宰杀充饥。
"少主......"英布走过来,声音沙哑,"又发现十几个逃兵......"
项羽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霸王戟,指节发白。他毕竟才十四五岁,此刻面对如此绝境,眼中第一次浮现出迷茫。
这时,范增拄着竹杖缓缓走来。老人的脸色比往日更加憔悴,连日的奔波让他的旧伤复发,每走一步都显得艰难。
"亚父......"项羽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不甘。
范增长叹一声,浑浊的双眼望向西方:"我们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不!"项羽猛地转身,戟尖在地上划出火星,"我们还有五千子弟兵!还能......"
"还能怎样?"范增打断他,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王翦十万大军围困,粮道断绝,连饮水的溪流都被秦军控制!"
老人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破旧的羊皮地图:"从这里向西,穿过瘴气林,再折向南行三百里,可到南海之滨。"他指着地图边缘的一处海湾,"那里有老夫早年安排的船只,足够我们出海避难。"
项羽死死盯着地图,突然一把抓住范增的手腕:"亚父要我当逃兵?"
"这是存续项氏血脉!"范增反手握住项羽,"你还年轻,只要活着,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远处的营地突然传来骚动。季布匆匆跑来:"少主!斥候发现秦军正在合围!"
范增急忙道:"现在走还来得及!再拖下去......"
"我项籍宁可战死!"项羽一把甩开范增的手,霸王戟直指渐近的秦军旗帜,"也不会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跑!"
范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羊皮地图上。他颤抖着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那这些跟着你的项家子弟呢?也要陪你一起死?"
项羽如遭雷击,转头看向营地——那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伯,那些与他一同长大的兄弟,此刻都默默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少主......"龙且突然单膝跪地,"无论您作何选择,我等誓死相随!"
"誓死相随!"五千子弟兵齐声呐喊,声震山谷。
火光映照着项羽年轻却坚毅的面庞,他看着眼前这群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喉头滚动了一下。
"既如此......"他深吸一口气,"那就走吧。"
营地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项羽突然提高声音,"明日过后,有家有室的,舍不得妻儿老小的,都给我去秦军那里投降!"
几个年长的将领猛地抬头:"少主!我们——"
"这是命令!"项羽的霸王戟重重插进地面,"王翦不会杀降卒,这是我用岩山部落试探出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伯,是教我武艺的师傅......"声音突然哽了一下,"项籍不能......不能带着所有人的父亲去送死。"
英布和季布突然单膝跪地:"我等誓死追随少主!"
项羽走到他们面前,亲手将他们扶起:"不,你们不能跟来。"
看着二人震惊的表情,少年将军露出罕见的温和笑意:"英布,你在九江还有老母。季布,你答应过要回去娶钟离家的姑娘。"
"少主!"英布虎目含泪,"我——"
"听我说完。"项羽按住他的肩膀,"其实王翦说得对......"他望向北方,那里是中原的方向,"如今的大秦,已经四海宾服。我们就算在有五万大军,也再难撼动这铁桶江山。"
季布还想争辩,项羽突然厉喝:"这是命令!难道你们要抗命不成?!"
营地震得鸦雀无声。
英布和季布重重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泥土上,肩膀剧烈颤抖着。
"起来吧。"项羽的声音柔和下来,"明日一早,你们就带着愿意投降的弟兄去秦营。"他转身走向篝火,"记住,好好活着......替我们看看,这天下到底会被嬴政治理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