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挂在西边的天空上。项羽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连绵的秦军营火,握紧了手中的霸王戟。戟尖上还残留着白日厮杀时的血迹,在月光下呈现出暗红色。
"将军,该出发了。"范增拄着拐杖走来,声音低沉。这位智者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对失败的痛心,也有对未来的忧虑。
项羽没有回头,只是沉声问道:"亚父,我们真的败了吗?"
范增叹了口气:"天时地利皆不在我,秦军势大,王翦老谋深算。此时暂避锋芒,他日再图东山再起,方为上策。而且您在军帐内说的对,如今的大秦,已经不是区区我们能够推翻的了。"
营帐后方传来马蹄声和低声交谈,龙且正在组织那两千余名誓死追随的项家子弟。这些年轻人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项羽的狂热崇拜和视死如归的决心。
"英布和季布呢?"项羽突然问道。
范增沉默片刻:"他们选择听你的命令...带领剩余士兵投降。"
项羽的胸膛剧烈起伏,最终长叹一声:"罢了!传令下去,即刻出发。告诉龙且,走西侧小路,避开秦军哨岗。"
当夜,项羽率领两千精锐悄然离开大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次日拂晓,英布和季布站在营地中央,周围是疲惫不堪的楚军残部。士兵们眼中满是迷茫和恐惧,有些人甚至低声啜泣。
"都打起精神来!"英布高声喝道,铜铃般的眼睛扫过众人,"我们今日之举,非为苟且偷生,而是为楚国保留火种!记住,活下来才有希望!"
季布走到他身旁,轻声道:"时间到了。"
英布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全军听令,放下武器,随我前往秦营投降!记住,保持尊严,我们不是败军,而是为士卒性命做出选择的军人!"
当这支残破的队伍出现在秦军哨岗前时,立刻引起了骚动。号角声响起,大批秦军迅速列阵,弓弩手严阵以待。
"止步!"秦军将领喝道。
英布和季布对视一眼,同时翻身下马。他们解下佩剑,双手捧着,缓步向前。
"楚国将领英布、季布,率部请降!"英布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洪亮。
消息很快传到了王翦耳中。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正在用早膳,闻言放下筷子,眼中精光一闪:"带了多少人?"
"约三千余众,大多带伤,士气低落。"副将回答。
王翦抚须沉思片刻,突然笑道:"好!传令下去,设宴招待降兵。另外,请英布、季布两位将军到中军帐一叙。"
副将迟疑道:"将军,是否需要先缴了他们的械?这两人可是楚国名将..."
王翦摆摆手:"既来投降,便是客。以礼相待,方显我大秦气度。去吧。"
当英布和季布被引入中军大帐时,王翦已命人备好酒食。帐内陈设简朴却不失威严,正中挂着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方兵力部署。
"两位将军远来辛苦,请坐。"王翦起身相迎,态度和蔼得不像是对待降将,而像是接待老友。
英布和季布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败军之将,不敢当将军如此礼遇。"
王翦亲自将两人扶起:"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如今既归顺大秦,便是同僚。何必多礼?"
三人落座后,王翦亲自斟酒:"听闻项氏少主昨夜已率精锐离开,不知去向。两位将军为何不随行?"
英布握紧了酒杯,指节发白:"军中老弱伤兵众多,若全部突围,必遭屠戮。我等留下,是为给他们谋一条生路。"
季布补充道:"况且...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继续抵抗,只会让更多楚人家破人亡。"
王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两位将军心系士卒百姓,实乃真豪杰。来,老夫敬你们一杯!"
"两位将军,"王翦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其实你们心里清楚,这次四域联合攻秦,就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英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樽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季布则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睫毛微微颤动。
”四路大军同时发难,确实让我大秦疲于应对。"王翦起身走向悬挂的地图,枯瘦的手指划过各条战线,"但你们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手指突然停在邯郸位置,指甲在羊皮地图上刮出细微的声响。
"这种联合作战,必须处处占优。只要有一处被突破..."王翦的手掌猛然拍在百越所在,"整个防线就会像溃堤般崩塌!而现在——"老将军转身时甲胄铿锵作响,"匈奴以破,你们楚军主力尽丧,剩下两处独木难支。"
帐内烛火被掌风带得剧烈摇晃,在英布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这位力能扛鼎的猛将此刻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青铜酒樽在他手中微微变形。
季布突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苦涩。"王将军说得没错。"他仰头饮尽樽中酒,"自王将军放火烧山那日起,我们就该明白...所有谋算都失败了。"
酒樽落在案几上发出闷响,像是为某个时代画上句点。英布猛地抬头想要说什么,却被季布按住手臂。
"项将军带着最后的子弟兵突围,是给我们这些留下的人一条生路。"季布直视王翦的眼睛,"现在,我们只求王将军能善待这些放下武器的楚人。"
王翦闻言,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他拍了拍英布的肩膀:"放心吧,都是华夏血脉,老夫自会善待俘虏。"老将军的手掌温暖而厚重,像是一位长辈在安抚子侄。
英布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青铜酒樽终于从他变形的指间滑落,在案几上滚了半圈。季布敏锐地注意到,帐外持戟守卫的秦兵听到这句话后,紧绷的姿势也略微缓和了些。
"不过..."王翦忽然话锋一转,手指蘸着酒水在案几上画出几个圆圈,"老夫一直好奇,你们四域联军究竟是如何串联的?匈奴在漠北,百越在岭南,更别说西域和吐蕃——这样的联盟,可不是喝几场酒就能谈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