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听到“中军都督府佥事”几个字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裹的册子,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声音像淬了冰:“丁贵,你说的是你姐夫周显吧?
上月初三,你派人给周显送了三百两黄金,求他在都督府替你周旋‘毁田种桑’的事;
初五,周显回信让你‘先斩后奏,待桑苗成林,朝廷自不会苛责’这封书信的拓本,你要不要再认认?”
丁贵的脸色瞬间从铁青变成惨白,手指颤抖着指向沈青,却说不出半个字。
张友德在一旁看得心惊,悄悄往后挪了半步,却被锦衣卫的刀鞘抵住后腰,动弹不得。
沈青继续道:“锦衣卫追查多日,已查清你联合张、王两家,计划三日后在酒楼议定‘罢耕拒税’,逼朝廷承认种桑合法性。
王老爷今早已经派人去松江府联络盐商,想借漕运中断施压,你说,我说的对吗?”
李墨这才明白,皇孙殿下早有部署,所谓“明线暗线”并非只查毁田之事,更是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这些抗旨者自投罗网。
他上前一步,厉声道:“丁贵,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丁贵瘫坐在石凳上,紫砂茶壶从手中滑落。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了满地。
他望着沈青手中的册子,突然疯了似的扑过去:“那是伪造的!是你们陷害我!”
沈青侧身避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丁贵的胳膊被生生折断。
他疼得惨叫出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却被沈青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石板。
“陷害?”
沈青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平静道:“西圩村二十户佃农都能作证,是你让管家带人毁了稻田;
田埂下埋着的陈米袋,上面还印着你丁家的商号;
就连你书房里藏着的桑苗采购账册,都记着‘九月毁稻,十月种桑’的字样,这些,也是陷害?”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穿着武官服饰的人簇拥着一个面色倨傲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正是丁贵的姐夫周显。
他看见被按在地上的丁贵,顿时勃然大怒:“放肆!谁敢动我小舅子?”
周显身后的兵卒纷纷拔出腰刀,与锦衣卫对峙起来。
李墨心头一紧,他知道周显掌着苏州卫的部分兵权,若是真刀真枪打起来,怕是要出大乱子。
可沈青却丝毫不慌,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鎏金令牌,高举过头顶。
令牌上“皇孙亲授”四个篆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周显身后的兵卒见状,纷纷收刀后退,脸色骤变。
沈青冷冷道,“周佥事,皇孙殿下早有谕令,凡阻挠查案、包庇抗旨者,与抗旨者同罪。
你带甲士闯丁府,是想替丁贵抗旨,还是想谋逆?”
周显盯着那块令牌,额角渗出冷汗。
他虽为都督府佥事,却也知道皇孙朱雄英在朝中的威望。
连开国勋贵都敢处置,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佥事。
可他转念一想,丁贵若是出事,自己收受贿赂的事也会败露,只能硬着头皮道:“沈校尉,丁贵是我亲小舅子,许是有误会,不如先把人放了,咱们到府衙慢慢说?”
“误会?”
沈青冷笑一声,抬手示意锦衣卫把丁贵、张友德还有那个管家押起来。
这才继续道:“西圩村数百亩稻田被毁,佃农无粮可收,这是误会?
联合富商罢耕拒税,妄图对抗朝廷,这也是误会?
周佥事,你若想替他们求情,不妨先跟我去看看那些被埋在土里的陈米,听听佃农们怎么说!”
周显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锦衣卫押着丁贵等人往外走。
他下意识地想拦,却被沈青的眼神逼退,那眼神里的杀意,让他想起当年蓝玉案时,锦衣卫办案的狠厉。
一行人押着丁贵等人来到西圩村的稻田边。
阿福和十几个佃农早已在田埂上等候,看见丁贵被押着过来,阿福鼓起勇气上前。
指着满地的桑苗哭道:“大人,就是他!是他让管家把我们的稻子全拔了,还埋了我娘的陈米!”
其他佃农也纷纷上前作证,有的拿出被鞭子抽破的衣裳,有的指着自家被毁的良田,哭声和控诉声此起彼伏。
周显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枯萎的稻穗和佃农们悲愤的脸庞,心里渐渐没了底气。
沈青让锦衣卫把丁贵押到田埂中央,厉声道:“丁贵,你且看看,这些都是你口中‘为了大明税收’的‘好事’!
皇孙殿下推行一条鞭法,是为了让百姓有饭吃、有田种,你却为了丝绸之利,毁粮种桑,逼得佃农活不下去;
你这是为大明,还是为你自己的私欲?”
丁贵低着头,不敢看那些佃农的眼睛,却还在嘴硬:“我……我是田主,我的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放肆!”
沈青猛地拔出绣春刀,刀光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芒,森然道:“皇孙殿下的旨意,岂容你这般践踏?
《大明律》明定,毁粮田者,斩;
抗旨不遵者,斩;
勾结官员、妄图作乱者,诛九族!
你以为有周显护着,就能逍遥法外?
告诉你,在皇孙殿下的眼里,没有什么‘三百年家业’
也没有什么‘中军都督府佥事’
只有遵旨和抗旨,抗旨者,斩!”
周显听到“诛九族”三个字,吓得腿一软。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哭诉道:“大人饶命!下官……下官只是一时糊涂,求大人看在我多年为朝廷效力的份上,饶我一命!”
沈青看都没看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密旨。
展开后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孙殿下诏曰:江南富商丁贵、张友德等,罔顾百姓死活,抗旨毁田种桑,勾结官员,意图作乱,证据确凿,罪大恶极。
着锦衣卫即刻将丁贵、张友德、丁府管家等处斩,悬首苏州府衙三日,以儆效尤。
周显收受贿赂,包庇抗旨者,革去官职,押解进京,交由三法司审讯。
凡江南各地有毁田种桑者,限三日内恢复粮田,逾期不遵者,同罪论处,钦此!”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佃农们停下哭声,呆呆地望着沈青;
李墨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振奋;
周显则面如死灰,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丁贵彻底崩溃了,他哭喊着求饶,却被锦衣卫堵住嘴巴,拖向不远处的高坡。
午时三刻,苏州府衙前的广场上挤满了人。
丁贵、张友德和管家被押到刑台上,监斩官高声宣读他们的罪行后,手中的令牌掷落在地:“时辰到,斩!”
三声清脆的斩落声后,鲜血溅在刑台的石板上。
沈青亲自将三颗头颅悬挂在府衙的旗杆上,旁边贴着皇孙的旨意,过往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拍手称快。
消息很快传遍了江南。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富商勋贵,听到丁贵的下场后,纷纷连夜下令铲除桑苗,恢复粮田。
松江府的盐商取消了与王家的联络,应天府的几个勋贵也主动向朝廷上交了之前吞并的良田,生怕被锦衣卫盯上。
李墨在巡查时发现,西圩村的佃农们已经重新种下了晚稻,绿油油的秧苗在田里随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