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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福祸

    丹墀九仞台,霜笔天门开。

    朱门黄金裂,三公血作阶。

    三公。

    丞相,太尉,御史大夫。

    张汤在巫蛊案后,顺利进为御史大夫,三公之一。

    血作阶。

    是这道诗谶最核心的谶语。

    张汤通往三公之位的道路,是鲜血铺就而成的,有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官至御史大夫,便是此生的终点。

    别说无缘丞相大位,张汤之前为了迁升,逢迎圣意,制造的冤假错案,在即将到来的追责制下,必将化为一把剑,伸向了张汤的心口。

    集百家之智,为张汤量身打造的帝国制度,本意是利好张汤的,但在丞相公孙弘微调之下,竟变成了置其于死地之制。

    公孙弘没有针对张汤,事实是,新的官员选拔制度,是酷吏的坟墓,张汤是逃不掉的。

    君臣相顾无言。

    ……

    南越国的景致,带着一股旺盛到凶狠的勃勃生机。

    水域两岸,密密麻麻立着各色树木,冠盖般雄壮的榕树、扇鞘般挺立的棕榈,肥叶低垂的鱼尾葵,交错相挨。

    大木之间,有限的空隙,也被木槿、刺桐以及更多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所填塞。

    几十种芜杂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半空,被热风熏蒸熬炼,融成一体,形成了岭南独有的气息。

    站在船头,南越国王太子,或者说准国王殿下,赵婴齐兴奋地为头回来到南越之地的汉家妻子樛氏、儿子赵兴讲述着前方数里开外的江心位置,嵌着的那块浅灰色、形状浑圆,如隋侯珠的石珠,“此礁名叫海珠石,相传是西王母所遗阳燧宝珠所化,南越人以此为标识,只要过了海珠石,江流便可称珠水,一过海珠石,番禺港就很近了,就在珠水江畔。”

    天气闷热,江风熏蒸,生长于汉地的樛氏对王夫的喜悦不太能了解,直觉得黏腻的暑气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人身,难受极了,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而年幼的赵兴更是被晒得头晕眼花,对王父的述说根本听不进去。

    蛮荒之地,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了。

    赵婴齐的肌肤上一滴汗也没有,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显然妻儿没有这个能力,只有悻悻地送妻儿回船舱中休息。

    再出来时,就见随行校尉张次公在准备入港事宜,便走了过去,手扶船舷,搭话道:“张公也是汉地人,为什么对行船那么适应?”

    “王太子可记得我的列侯名?”

    “岸头侯。”

    “我少年时与人为盗,剽掠地方,靠的不只是陆上功夫,还有水上功夫,才不被地方衙门抓到。”

    “水性很好?”

    “不是,驾船比其他人的船更快,官兵抓其他人时耽误了工夫,我就能趁机跑掉。”

    “……岸头侯的过往,当真是‘奇妙’。”

    “后来我随大将军抗击匈奴,立下战功,陛下也是知晓了我的过往,侯名岸头,既是过往,也是陛下有意靠岸南越,王太子不见我两千甲士,人人如在陆地,无有晕眩之症?”

    赵婴齐这才注意到“护送”他回南越国的汉家将士身在船上,个个面色如常,“这些甲士,是陛下早些年训练用以南略的?”

    “对,就是为了打南越国准备的,不仅是这两千人,强弩校尉路博德那数万大军也是如此,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南越崇山峻岭,只要事有不谐,天兵天将便可以利用岭南水路朝发夕至,攻入番禺城。”张次公毫不掩饰道。

    南越国已成大汉朝刀殂上的鱼肉,赵婴齐在长安城便同意了内附,自己人,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

    赵婴齐听着听着,面孔上多了一丝忧伤,这就是小国面对大国时的悲哀,大国有充足的时间、人力、物力,来将小国的山险、水利等人力难以克服的事物,通过刻意的选拔、训练,化为己方的优势,小国却不能。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时候北地要强于南地的原因之一。

    张次公见赵婴齐神情有异,以为赵婴齐是受了惊吓,安慰道:“南越国已经可以了,环目四望,能让我大汉朝准备、谋划十多年的,除了匈奴,也就南越国了。”

    赵婴齐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这是值得荣幸的事吗?

    比蚂蚱强点,不还是蚂蚱吗?

    说话间,南越国都城番禺已然遥遥在望。

    高逾六丈、夯土构造的灰褐色城垣,几与长安城的高度相仿。

    “张公,此城如何?”

    “不堪一击!”

    张次公仰头望了一阵,这番禺城四角有敌台,城头设有马面和女墙,看上去和汉家城池无二,但面向珠水、正对码头的这面城门,外围却没有瓮城。

    这要是汉家大军打过来,就能直接对城门发动攻击,南越军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旦城门被破,瞬间便宣告国破。

    也是以前西南夷道没有开通,不能从牂牁江上游对南越国发动进攻,不然,南越国可能活不到现在。

    赵婴齐彻底沉默了,从前南越人,包括他的南越武帝曾祖父赵佗、南越王父亲赵昩都不相信有军队能打到番禺城下,没必要多修一道瓮城御敌,于是就没有修瓮城。

    经过时间检验,似乎也真的没有必要,汉军不是打过来的,而是被他“请”来的,有瓮城没瓮城,没什么差别。

    这番禺城规模颇大,水面上少说有二三十条大船进出,小船更多,如水蚊子一样钻来钻去,桅杆林立。

    入南越的这段时间,张次公对南越有些研究,北邻大汉,东接闽越、东瓯等国,南边与都元、邑卢没、谌离等海外诸国通过水路联系,可谓四方行商的重要枢纽。

    在南越国中,有条“转运策”的法令:大汉商队走到五岭关隘即停,不得踏足南越国境,接下来的路只能委托南越本地商队代为南运,而海外诸国的商船,抵达番禺之后也不得继续前进,只能委托南越本地商队北送。

    靠这一条法令,南越便把南北货运牢牢垄断在手中,从大汉进口大量铜器铁器、丝绢布匹、漆物瓦当,卖给闽越、东瓯等国,再从闽越、东瓯等国买来珠玑、犀角、香料等物卖给大汉,南越国岂止是赚得盆满钵满,简直是堆金积玉。

    望着水面上的船只,张次公深吸一口气,眼神微冷,“这是在从汉家手里抢钱啊!不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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