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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最终面临的绝望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比灵魂破碎的痛楚更甚,狠狠攥住了沈穆的心脏。

    他是联军最高指挥官,是“天命掌控者”,却连带领这些追随者、这些幸存者进行一次冲锋都做不到!卡兰佐最后的背影,圣树骑士团在根脉净蚀中化为光尘的决绝……他们的牺牲,难道就是为了换取在这片被死亡之沙包围的孤岛上苟延残喘?

    “大人!没时间了!沙浪在加速!”阿拉坦汗的吼声如同炸雷,强行劈开了沈穆翻涌的绝望。

    只见那片灰白的荒漠边缘,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动,沙潮陡然加速翻涌,高度猛地攀升,如一道吞噬一切的灰白巨浪,轰然拍向木精灵之森据点外围那简陋的木质胸墙和拒马。沙浪中,无数扭曲的沙砾人形清晰浮现,无声嘶吼着扑来。

    空气变得粘稠冰冷,吸力陡增,仿佛要将所有人的灵魂从躯壳里硬生生扯出!

    “撤!”这个字几乎是从沈穆紧咬的牙关中迸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猛地甩开伊瑟拉和阿拉坦汗的手,断剑回指据点核心方向,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放弃外围!全员!撤回森林之心!快!”

    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求生的本能反应。

    早已绷紧到极限的士兵们爆发出混乱却迅疾的行动。斯瓦迪亚重步兵以惊人的默契迅速收缩队形,巨大的蒙皮盾牌层层迭架,试图用钢铁和血肉之躯为后撤的袍泽抵挡那呼啸而来的沙潮和其中恐怖的吸魂之力。

    但沙浪太诡异了,它们并非实体冲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一部分绕过盾墙从两侧侵袭,一部份则顺着盾牌和士兵的腿脚向上蔓延,所过之处,金属光泽黯淡,战士的吼声迅速化为痛苦的闷哼,生命的气息肉眼可见地被抽离。

    “圣树余辉,指引归途!”一声苍老而坚定的断喝在混乱中响起。是仅存的圣树骑士团老牧师,他身边只剩下寥寥五名伤痕累累的骑士。他们毫不犹豫地原地站定,放弃了撤退的机会。五名骑士将老牧师拱卫在中心,残破的臂甲交迭,将最后残存的所有圣光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老牧师高举的圣徽之中。

    一团并不刺眼、却异常纯粹的金白色光球骤然在牧师手中的圣徽上亮起,如同在污浊黑暗中点燃的一盏小灯。这光芒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暖,竟奇迹般地暂时驱散了周围数丈范围内的阴冷吸力,将蔓延的沙砾逼退、汽化。

    一条狭窄的、相对安全的通道在混乱的撤退洪流中强行开辟出来!光球照亮了老牧师枯槁却平静的脸,也照亮了五名圣树骑士决然闭目、将生命燃料般注入圣徽的侧影。

    “走!”阿拉坦汗咆哮着,指挥着库吉特骑射手们迅速通过那条用生命点燃的光明通道。维基亚冰风射手在艾丽娅·弗罗斯特的带领下,一边疾退,一边拼尽全力将淬有“冰风之息”的箭矢射向两侧涌来的沙潮,试图冻结蔓延的路径,为大队争取一瞬喘息。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跟上这用生命换来的速度。负责断后的罗多克弩车小队,那辆刚刚修复、名为“不屈号”的重型弩车,连同它的操作手们,被一股骤然分叉、加速的沙浪从侧翼狠狠扑中。沉重的弩车瞬间被淹没到车轴,灰白的沙砾如同活物般疯狂攀附而上。弩手队长拉尔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试图点燃携带的火油罐,但苍白的气息已瞬间笼罩了他和他的小队。他们的动作凝固了,皮肤灰败,肌肉干瘪,连同那架象征着“不屈”的弩车,在几息之间被沙海彻底吞噬,只留下几个微微凸起的沙包,旋即被翻滚的沙浪彻底抚平。

    “不——!”艾丽娅的尖叫被淹没在风沙和撤退的喧嚣中。

    撤退变成了惨烈的死亡行军。每一步都踏在同伴瞬间凝固的尸骸之上。

    圣树骑士们点燃的光明通道如同风中残烛,范围在沙海的侵蚀下不断缩小。当最后一名库吉特骑射手,他的战马后半身已沾染上灰白死气,嘶鸣着亡命一跃,堪堪扑入森林之心那几棵参天古树笼罩范围时,老牧师手中的圣徽光芒终于彻底熄灭。他和五名骑士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无声无息地化作了六具披着铠甲的枯骨,随即被汹涌而至的沙潮吞没。

    森林之心,这片木精灵最后的庇护所,此刻被压缩到仅有数百步方圆。残存的联军士兵们背靠着古老苍劲的巨木,挤在临时堆砌的矮墙和精灵藤蔓形成的屏障后,绝望地看着那灰白色的死亡之墙翻滚着、咆哮着,带着无数无声嘶嚎的沙砾尸孽,扑向这最后的孤岛。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森林之心最中央,那株最为古老、树皮如同龙鳞般虬结、却已有半边枯萎的巨大橡树——木精灵们称之为“伊露恩之喉”的圣树——其树干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心跳。嗡!

    一圈柔和的、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坚韧生命力的翠绿涟漪,以圣树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涟漪扫过之处,那些试图攀附巨木根部、侵蚀精灵藤蔓的灰白沙砾如同遇到沸油的积雪,嗤嗤作响,瞬间失去活性,化作普通的尘埃。

    紧接着,环绕着圣树基座,一圈深埋地下的古老符文法阵被这股磅礴的生命力猛然激活!繁复玄奥的精灵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流淌着液态翡翠般的光芒。这些光芒沿着刻蚀在地表石板上、早已被岁月和苔藓掩埋的凹槽急速流淌、汇聚,最终疯狂地注入矗立在圣树旁一座不起眼的、由白色岩石垒砌的、形似巨大灯盏的石塔基座。

    轰——!

    石塔顶部,一团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圣洁火焰,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

    那火焰并非炽热的红黄,而是纯粹的金白,如同凝固的阳光,又似最纯净的信仰凝结。它燃烧着,却没有丝毫灼热感散逸,反而散发出一种浩瀚、威严、抚慰灵魂的温暖力量。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光柱从火炬顶端直射苍穹,随即在数十丈的高空猛然展开,化作一个巨大的、倒扣的半圆形金色光幕,如同最坚固的琉璃巨碗,将整个森林之心核心区域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

    “圣光壁垒!先祖庇佑!圣白议会留下的圣光火炬塔……它回应了圣树的呼唤!”木精灵长老伊瑟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枯瘦的双手伸向那金色的光幕,浑浊的老泪夺眶而出,声音哽咽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虔诚。

    金色的光幕形成的那一刻,灰白的沙海怒潮也同时狠狠拍击其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仿佛冷水泼入滚油般的密集嗤嗤声。冲在最前面的沙砾尸孽在接触到光幕的瞬间,就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人,扭曲的身躯剧烈地颤抖、崩解,构成它们的灰白沙砾失去那诡异的活性,簌簌落下,重新变回死寂的尘埃。光幕表面荡漾起无数细密的涟漪,却稳如磐石,将蕴含着恐怖吸魂之力的沙潮死死地拒之门外!

    沙砾尸孽们似乎被彻底激怒,更多的扭曲人形在沙海中凝聚,前仆后继地扑向光幕。它们无声地嘶吼着,用沙砾形成的肢体疯狂拍打、撕挠。嗤嗤声不绝于耳,光幕前的沙砾被汽化,堆积起一层厚厚的、失去活性的灰白尘埃,越堆越高,渐渐形成了一圈环绕着光幕的、不断增长的白骨沙丘。但无论尸孽如何冲击,那金色的光幕只是涟漪不断,光芒在最初的爆发后虽略有波动,却始终坚不可摧。

    据点内,死里逃生的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被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哽咽和兵器脱手坠地的叮当声所取代。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每一个人。士兵们瘫倒在地,背靠着巨木或冰冷的胸墙,贪婪地呼吸着光幕内尚算洁净、带着森林湿润气息的空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光幕外那片翻涌的灰白地狱,以及地狱中堆迭如山的尸孽残骸。

    沈穆背靠着一块冰冷粗糙的巨木根部,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强行下达撤退命令所带来的灵魂反噬,加上目睹圣树骑士和罗多克弩手小队覆灭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断剑脱手掉落在脚边的腐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圣光火炬塔,感受着那温暖、坚韧、驱散灵魂阴冷的力量拂过身体,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动了半分。安全了……暂时。

    “清点人数!救治伤员!检查所有防御节点!快!”阿拉坦汗嘶哑的吼声打破了短暂的死寂,这位库吉特头领如同不知疲倦的钢铁,立刻开始收拢残局。他的独眼扫过混乱的人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穆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圣光的温暖气息和血腥味、汗味混合着涌入肺腑。他支撑着巨木,艰难地站直身体。安全只是假象,这光幕能撑多久?外界的尸孽会否有新的变化?耶诺古的诅咒绝不会仅止于此。他必须立刻掌控局面。

    一个多时辰后,临时指挥所——其实就是圣光火炬塔旁边一个稍微清理出来的空地,用几块破损的盾牌勉强围挡——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阿拉坦汗的声音如同钝刀刮过骨头,每一个数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大人,初步清点完毕。斯瓦迪亚重步兵……还能站着的,算上轻伤,三十七人。罗多克资深战士和长矛手……十九人。维基亚冰风射手……二十一人。库吉特骑射手和响马……三十五人。圣树骑士团……”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哑,“……确认全部牺牲。连同牧师,最后六位,为了断后通道,已化归圣光。另外……木精灵战士,能作战的,算上伊瑟拉长老,还剩八位。重伤员……太多了,药品……基本耗尽。”

    木精灵长老伊瑟拉在一旁补充,她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些,显然是圣光火炬塔的力量对她也有滋养,但眼中的忧虑更深:“沈穆大人,圣光壁垒虽然强大,但它依靠的是‘伊露恩之喉’残存的生命本源和火炬塔内古代圣白议会储存的圣光之力在支撑。圣树……它太虚弱了,半身早已枯萎。火炬塔的圣光储备也并非无穷无尽。我们无法得知……它还能燃烧多久。”她枯瘦的手指指向光幕外越堆越高的白骨沙丘,“而且,那些东西……它们并未退去。它们在堆积,在等待……像是在消耗我们,或者等待光幕熄灭的那一刻。”

    沈穆的目光扫过眼前狼狈不堪却强撑精神的几位军官:阿拉坦汗独眼中布满血丝却凶悍依旧;艾丽娅·弗罗斯特脸色苍白,冰蓝色的眼眸里凝结着悲伤和愤怒;仅存的罗多克弩车副手胡克,抱着几乎报废的臂张弩,沉默得像块石头。疲惫和绝望几乎写在每个人脸上。

    “我们脚下,已是最后的净土。”沈穆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光幕外尸孽冲击的嗤嗤声,带着一种沉入骨髓的坚定。“放弃幻想,此地即前线!命令如下——”

    他竖起第一根手指,指节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第一,龟缩防御,寸土必争!所有现存兵力,依托圣光壁垒和森林之心的巨木、地形,重新划分防区!斯瓦迪亚、罗多克步兵,你们是最后的盾!给我钉死在最前沿,加固一切能加固的矮墙、拒马,哪怕是用藤蔓和树干!维基亚射手、库吉特骑手,你们是仅存的箭!占据所有高位巨木,视野覆盖每一寸光幕边缘!没有轮换,所有人,睁大眼睛!圣光熄灭前,一只沙粒都不许放进来!”士兵们下意识地挺直了疲惫的脊背。

    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求援!阿拉坦汗,立刻派人……不,找能飞的!木精灵还有没有驯养的林鸦?或者,用你最紧急的库吉特传讯方式,目标乌克斯豪尔!告诉执政官格拉斯,隆城已亡!木精灵之森据点,已是斯瓦迪亚王国东北方最后的前哨!我们被异界尸骸之海包围,圣光壁垒暂存。让他把仓库里所有能拿起盾牌、拉开弓弦的人,无论是新兵、民兵还是监狱里的囚徒,全部武装起来!以最快速度,不计代价,向这里增援!告诉他,城若破,乌克斯豪尔便是下一个隆城!我们需要人,需要武器,需要药品,需要粮食!”阿拉坦汗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立刻转身低吼着吩咐仅存的库吉特传令兵。

    “第三,”沈穆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我们不能做瞎子聋子!艾丽娅,挑选你手下眼神最好、最敏捷的维基亚射手,配合库吉特的斥候,组成侦察小队。目标是——摸清这片沙海的范围、边界,以及……那个祖陵‘创口’现在的情况!耶诺古的诅咒应验了,但我不信这沙海能覆盖整个世界!找出它的薄弱处,找出它可能的变化!行动必须隐秘,利用一切掩护,不准硬闯,不准纠缠!情报,现在比金子更珍贵!”艾丽娅挺直胸膛,冰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决然:“遵命,大人!”

    命令如同冰冷的雨点砸下,暂时驱散了绝望的阴霾,将残存的意志强行凝聚成一个尖锐的求生锥子。据点内再次动了起来,虽然缓慢而沉重,却带着一股背水一战的惨烈气息。士兵们咬着牙,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在圣光温暖的照耀下,重新加固矮墙,将巨木的枝干拖来充当路障,维基亚射手在库吉特人的帮助下攀上巨木的高处哨位,警惕地注视着光幕外那片依旧翻涌不休的灰白地狱。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圣光火炬塔的金色火焰无声地燃烧着,光幕流转,将据点内外分割成生与死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光幕外,尸孽形成的白骨沙丘已经堆积到近一人高,它们似乎暂时停止了徒劳的冲击,只是无声地站立在沙丘之上,空洞的面部“注视”着光幕内的生机,构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灰白森林。光幕内,气氛依旧紧绷,士兵们抱着武器倚靠在工事后,短暂的喘息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

    一天后。

    一只翅膀边缘沾染了些许灰白尘埃、显得异常疲惫的林鸦,扑棱着穿过光幕微弱的排斥力,歪歪斜斜地落在伊瑟拉长老伸出的手臂上。阿拉坦汗和沈穆立刻围了过去。伊瑟拉从林鸦脚上的小金属管里取出一卷薄薄的、带着汗渍和血指印的皮纸。

    “大人,乌克斯豪尔回讯。”阿拉坦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将皮纸递给沈穆。上面的字迹仓促潦草:“……隆城噩耗已悉,震骇难言。乌克斯豪尔亦受天破余波冲击,城郊出现流沙陷坑,人心惶惶。王国主力大部陷于南方沼泽与维基亚叛军拉锯,城内守备空虚。顷尽库藏,仅能紧急征召新编民兵三个中队(约三百人),辅以城防军退役老兵及……部分轻罪囚徒,共约五百人,由铁匠老约翰临时统领,携粮秣药品若干,三日内可抵。后续援力……尚需时日筹措。望坚守待援,王国之望,尽付君手!——格拉斯顿首。”

    五百人。新兵、老兵、囚徒。杯水车薪。沈穆闭了闭眼,将皮纸攥紧,指节发白。格拉斯已尽力,但这数字,面对光幕外那无边无际的沙海尸山,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将皮纸递给阿拉坦汗,后者扫了一眼,独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却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几乎是乌克斯豪尔的消息带来的阴云尚未散开,艾丽娅和她派出的侦察小队幸存者带回了更令人心悸的情报。

    “大人!”侦察兵的声音因恐惧和疲惫而沙哑,他指着光幕外祖陵方向,“沙……沙海的范围好像没有继续疯狂扩大了,至少我们探查的北面和西面,边界……似乎固定住了,但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灰雾,靠近就觉得灵魂要被冻僵!祖陵的‘创口’……它变了!不再是喷涌黑潮的裂口……它……它像凝固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灰白色漩涡!漩涡中心……中心是空的,黑得吓人,像一只眼睛!更可怕的是……”侦察兵咽了口唾沫,脸上血色尽褪,“那些沙子……那些堆积起来的尸骸沙砾……它们在靠近漩涡的地方,开始……开始结晶了!像灰色的盐,又像骨头……硬邦邦的,踩上去嘎吱响!我们亲眼看到几个尸孽撞在结晶的沙丘上,直接碎掉了,但……但那些碎片很快又融进沙里,重新聚起来……”

    结晶?漩涡之眼?沈穆的心猛地一沉。这不是结束,这是某种更可怕变化的开端!耶诺古的诅咒,绝非仅仅是召唤一片吞噬生机的沙海那么简单!这结晶化,是否意味着尸孽在适应?或在酝酿某种更恐怖的形态?那漩涡之眼,又会通向何方?

    “大人!不好了!”一个负责维护火炬塔基座符文阵的木精灵工匠突然跌跌撞撞地跑来,脸色煞白,声音带着哭腔,“圣树……‘伊露恩之喉’……西侧那根最大的支撑根……根须在快速枯萎!树皮……树皮裂开了!里面的生命灵光……在变暗!火炬塔的圣光……圣光的光柱刚才……刚才好像……好像也微弱了那么一丝丝!”他伸出颤抖的手比划着,那微弱的变化或许只有日夜守护它的精灵才能察觉。

    坏消息如同冰冷的铁锤,一记重过一记地砸在众人心头。

    援军薄弱,沙海异变,圣光根基动摇……沉重的压力让临时指挥所陷入一片死寂。阿拉坦汗握紧了弯刀刀柄,指节咯咯作响。艾丽娅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中央那个沉默的身影——沈穆。

    沈穆靠在冰冷的圣光火炬塔基座石壁上,微垂着头。圣光温暖地包裹着他,却无法驱散灵魂深处那源自耶诺古神性碎片反噬的、持续不断的冰冷痛楚。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手掌。掌心处,那个在祖陵外围第一次接触活沙时留下的灰白色印记,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冰冷彻骨的寒意。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那印记的边缘……似乎比一天前,向外蔓延出了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细微纹路。

    如同死亡的触须,正在悄然生长。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将那不详的印记死死捏住,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抬起头,目光扫过阿拉坦汗、艾丽娅、伊瑟拉,以及周围每一个屏息望着他的士兵。疲惫刻在每一张脸上,但更深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困兽般的凶悍。

    “都听到了?”沈穆的声音不高,却像砺石摩擦,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风暴感,“援兵指望不上太多,外面的沙子变得更硬、更怪了,咱们头顶这盏‘灯’……油也快熬干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刮过每一个人的脸:“怕死吗?”

    回答他的是死寂,只有光幕外尸骸沙丘上那些无声矗立的沙砾人形,在灰白背景中投下扭曲的剪影。

    沈穆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那不是笑,是野兽面对绝境呲出的獠牙。“怕,就对了。老子也怕。”他坦然地承认,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轰在众人心头:“但怕,有用吗?!看看外面!退一步,就是化沙!卡兰佐、老牧师、拉尔夫……他们用命把我们送进这圈光里,不是为了看我们在这等死!”

    他猛地踏前一步,指向圣光火炬塔燃烧的金色火焰,指向那株半枯半荣的古老橡树“伊露恩之喉”,最后指向光幕外那片死寂的灰白。

    “它们想耗死我们?想等这火灭了再一拥而上?打错算盘了!”沈穆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从现在起,没有休息!轮班值守,眼睛给我瞪出血来!阿拉坦汗!你亲自带人,给我一寸寸加固工事!木头、石头、藤蔓,有什么用什么!把这片林子,给我变成刺猬窝!艾丽娅!你的人,盯死那些结晶沙丘!有任何异动,任何新冒出来的鬼东西,立刻回报!”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伊瑟拉长老身上:“长老,圣树和火炬塔,是命根子。集合所有懂精灵符文和自然法术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拖延枯萎!哪怕是用你们的血去涂抹那些符文!能多撑一天,我们就能多等来一个援兵,多一分活命的指望!”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再次注入这小小的绝地孤岛。士兵们眼中的茫然和绝望,被一种更原始、更凶戾的东西取代——那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亮出最后的爪牙时,所迸发出的不顾一切的光芒。

    沈穆不再看他们,转身,再次背靠上冰冷的石壁。他缓缓摊开那只紧握的右手,掌心的灰白印记在圣光的映照下,边缘那丝细微的蔓延似乎更加清晰了一分,如同死亡的藤蔓在皮肤下悄然扎根。他将手掌重重按在粗糙的石壁上,仿佛要将那冰冷的不祥印记压碎。金色的圣光火焰在他头顶无声燃烧,光幕外,灰白的尸骸之丘沉默矗立,结晶的沙砾在灰雾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喘息的时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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