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结束巡视,回到屋中后,就赶紧凑到火炉跟前,将手脚一并靠拢过去。
身后的亲兵也是用力跺脚,以缓解几乎没了知觉的脚趾……
“娘的,真冷啊。”
说话间,明显的一缕白气从口中冒出。
冷虽是冷的,但是几名亲兵却玩心大起,一个个朝着别人脸上吐气,还颇有些自得的说道:“都说仙人能够吞云吐雾,那我现在是不是也能算个仙人?”
“呵!谁家仙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掏自己裆?”
“你大爷的?偷窥我?”
“奶奶的,都在一间屋子里睡觉,你摆弄那玩意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那亲兵老脸一红,也不觉得冷了,反而是变得燥热起来。
魏延也好奇的瞅了对方一眼,随即发出一阵男人都懂的笑容。
屋中其他士卒也是齐齐笑了起来,惹得那亲兵羞恼的直接出了屋去。
“唉~至于吗?快进来!大不了下次我们都当没听见!”
“哈哈哈哈哈!”
快活的氛围点燃起屋里人的兴致,魏延稍稍暖和一阵后,也是蹲倒在地:“来!继续玩!”
“还玩?将军你赢过一次没有?”
“少废话!难道还能少了你的钱不成?”
就在大家掏出筹子,摆好棋盘的时候,屋子的门被轰然撞开!
一股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惹得里头的士卒都大骂:“干嘛吃的?好不容易才将屋子暖和起来!你过来看着炉子!”
进来的正是之前被众人调侃的士卒。
不过此时他脸上有着极不正常的红晕,同时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这样子落到别人眼中,自然又是一阵调侃:“你该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就搞完了吧?”
“搞你妈!”
进来的士卒破口大骂。
不等对方反应,他就上前来抓住魏延的衣袖,用尽力气面对面朝着魏延喊道:“敌军!好多敌军!”
“将军,袁军好像是将此处给包围了!”
魏延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然后又将视线放到屋外……
坞堡外。
苍茫大地上,明黄色甲胄的袁军大批大批朝着此处逼近。
淳于琼、袁春卿策马而立,盯着眼前这座坞堡。
四面共有四个角楼,其高足有三丈,有乘人的台阶,守军站在上面,便能够用弓箭、木石阻挡攻城的敌军。
在角楼周围,则是丈高的城墙,近处看去,同样巍峨。
“颍川荀氏,将坞堡弄的这么高做什么?”
袁春卿不满的抱怨一句,却被淳于琼以为没有见识。
“这有什么?”
“当初董卓在郿县修的郿坞,光城高就有三丈,与那长安、雒阳的城墙一般高大,里面能够居住上万人!”
“和那郿坞相比,这坞堡属实是上不得台面!”
袁春卿微微摇头:“吾不是那个意思。”
“吾只是在想,河北、中原豪族皆修筑坞堡,若是据城而守,那王法何在?朝廷威严何在?”
淳于琼诧异的看着袁春卿。
不过在想清楚对方的姓氏之后,便也恍然大悟。
袁春卿竟然能够说这话?
汝南袁氏,不就是修筑坞堡的一员吗?
合着如今袁家成了天家,就开始埋怨别的豪族修筑坞堡?
“修筑坞堡,不过为了自保!你当是为了什么?”
淳于琼对袁春卿这种排挤其他士族的话十分不满。
虽然淳于琼自认自己地位非凡,但在面对一个袁姓宗亲,总归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就好像,自己莫名成了人家的家奴,所以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袁春卿感觉到淳于琼的不快,虽自己也有些不满,但是想到如今双方不宜轻起争端,也就转过头去选择了隐忍。
“看这坞堡的规模,汉军最多也不会超过二百。”
淳于琼打量着坞堡,最终选择了地势较低的南面。
“先从三面围攻,然后从这里突进去!”
“随你!”
……
坞堡角楼上。
魏延脸色冰冷的盯着外面泾渭分明的两股袁军。
“确认了,这应该就是西线袁军的主力。”
魏延啐了口唾沫,宣泄自己的不满。
“程公还有文聘将军在做什么?怎么让他们跑到了这里?”
周围的亲兵在看到这些袁军后,腿脚也是软了一般。
更有甚者已经是自乱阵脚——
“莫非,是袁军已经击败了程公他们?”
“放屁!”
魏延瞪了一眼那名士卒。
“程公老成自不必说,我等荆州人士,谁人不清楚文聘将军的名声?便是袁绍派来百万大军,都不一定能够将其击败!如今就凭淳于琼和袁春卿两个废物,也想攻破他俩?”
魏延这话虽是责骂,可士卒听了却格外安心。
是了。
身为南阳人,文聘的名声对他们而言不说是如雷贯耳,那也是无人不知。
论及进攻,文聘兴许不能在猛将如云的大汉朝廷里排上号。
但若论及防守,文聘绝对是在前三之列!
即便是周瑜、高顺来了,也不敢说自己的防守一定要比文聘要强。
想要击溃文聘,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士卒们放松下来,不过对城外袁军的忌惮显然并未消除,又是开始商量:“那这些袁军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是没粮了?”
“还是说要撤军回去,若是寸功未立面子上恐怕抹不开,所以要来进攻?”
“干!那为何偏偏挑中了这里?”
“……”
士卒七嘴八舌,想了许多五花八门的理由。
魏延则是始终盯着外面袁军的动向。
当看到其虽是一块行军,却分成了两座大营之后,魏延隐隐有了猜测。
“这帮龟孙,大概真的是临走前要吃上一口肉,所以专门冲着咱们来的!”
倒霉吗?
那倒也不见得。
早在刚接到命令前,魏延就想过周瑜这一计划的纰漏,或者说是不足之处——
狗急了,总归是会跳墙的。
袁军若是久久打不开局面,迟早是会对着这些零零散散的坞堡下手的。
而如今随着袁军青州东线战场的全面溃败,以及在芒砀山折损了沮授和骑兵,袁军将士无论想不想,显然都要做出些动作。
所以魏延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这些。
就算自己不面对,也会有其他汉军将领面对这些敌军。
与其说是倒霉,此刻的魏延倒不如说是……兴奋!
亲兵注意到魏延那轻轻颤动的肩膀,顿时感觉不妙。
“将军!冷静!那可是袁军主力!”
“如今整个坞堡内,算上之后增援的那些府兵,也就才两百三十六名士卒,可啥事都干不了!”
“我知道!”
魏延打断了对方。
“可就是因为我知道,单凭这些士卒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才得做点什么!”
魏延朝掌心哈气,猛猛搓了一番。
“不然的话,难道是在这坞堡内等死吗?”
亲兵多少有些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魏延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将军打算如何?”
“把我上次跟随陛下前往关中缴获的袁军旗帜、甲胄拿出来!”
魏延居高临下,看着那些忙碌的袁军。
“如今袁军寸步不能近,困在野外,士气低糜!”
“今夜我换上袁军的装扮出城,之后趁其不备,攻其中帐!”
亲兵迷茫道:“就咱们这么些人?”
“就咱们!”
“将军,咱们可就两百人!对面可是四五万的袁军!”
“那又如何?”
魏延不屑的看了对方一眼。
“你胆子怎么那么小?当初陛下带着我,只率了几千轻骑就敢直接往长安去冲!如今面对一堆败军之将,又有什么好惧怕的?”
亲兵:“这未免太过冒险。”
“置之死地而后生!”
魏延已经开始蹲起,让自己的身子彻底变热。
“而且对方绝对想不到,我们人数这么少的情况下竟然选择出城迎战!”
亲兵咧开嘴,寒风吹的牙都酸疼起来。
“将军,你这是在赌!”
“我就是在赌!”
魏延毫不避讳。
“可是将军,都说了你就没赌赢过。”
“那说明这一回肯定能赢!”
“?”
亲兵有些不大理解魏延的思路。
可是作为同乡出身的亲兵,将军都要死战,士卒哪里有后退的道理?
“好!我这就去准备!”
亲兵转身离去,可刚刚下了角楼的阶梯,便又悻悻的去而复返。
“怎么?尿憋了?”
“尿憋了也不能在这撒啊!”
亲兵指着下面朝魏延示意:“将军,你且自己去看便是。”
魏延不耐烦的朝下走去,但脚步很快也停止到了阶梯下方。
人。
好多人。
正或忐忑,或迷茫,或担忧,或害怕的看着魏延。
“大家……”
“将军,敢问是袁军打来了吗?”
外面袁军那么大动静,肯定是瞒不住的。
“是!”
魏延大大方方的承认,惹得百姓一阵骚动。
“慌什么?”
待在坞堡数月的时间,让魏延在百姓心中终究有了许多威信。
随着魏延大声呵斥,骚动逐渐平息下去。
“告诉你们!外面的袁军,不过是些土鸡瓦狗罢了!吾今夜就能率军将其击溃!汝等都回去睡上一觉,明日起来,袁军便能撤退!”
“……”
坞堡内的汉军有多少,大家是知道的。
外面的袁军有多少,大家也是能看到的。
魏延说能击破袁军,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做春秋大梦。
可百姓真的就纷纷散去,不再与魏延争辩。
“哼!”
魏延握紧拳头。
“今夜,定能大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