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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巴黎先锋艺术的叛徒

    维也纳的晨光洒遍大地时,「胡格&曼出版社」安排的马车准时抵达几人的酒店。

    左拉、莫泊桑、莱昂纳尔一行人穿过维也纳环城大道,来到席勒广场,宏伟的维也纳美术学院建筑很快便映入眼帘。

    这座新古典主义的文艺殿堂,与霍夫堡皇宫、国会大厦、维也纳大学共同构成维也纳最壮观的“首都建筑群”。

    学院正门前,四根巨大的科林斯柱下,已有数人在等候。

    为首的老者,身着深色礼服,银发白须,风度翩翩;他身旁站着几位大概是学院教授,神情肃穆。

    马车停稳,卡尔·胡格先生率先下车,热情地为双方引荐:“尊敬的院长先生,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来自巴黎的朋友们

    ——这位是爱弥儿·左拉先生,这位是居伊·德·莫泊桑先生,莱昂纳尔·索雷尔先生……”

    然后他转向作家们:“诸位,这位就是维也纳美术学院的院长,爱德华·冯·利希滕费尔斯教授。”

    利希滕费尔斯院长上前一步,笑容热情:“欢迎,欢迎几位光临维也纳美术学院。

    昨日的签售盛况,令人赞叹。《梅塘夜会》我也拜读,其中的力量与光芒,让我这个老人也感到振奋。”

    他的法语十分流利,全无口音。

    左拉作为团体领袖,上前与院长握手寒暄,随后利希滕费尔斯院长亲自引领众人步入学院大门。

    美术学院内部比外部看起来更加庄严深邃。

    高耸的穹顶绘着宗教题材的壁画,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照亮走廊两侧陈列的雕塑和油画。

    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旧木头混合的特有气味。

    偶尔有穿着沾满颜料工作服的学生匆匆走过,见到院长一行人,立刻恭敬地站到一旁行礼。

    院长一边缓步前行,一边开始了他的讲解——不过时常掺杂着他对《梅塘夜会》的评价。

    “读完《梅塘夜会》,我最大的感受是一种……古典英雄主义的回归!”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作家们的注意。

    院长指向一尊群雕:“这是《拉奥孔》的复制品。古希腊的英雄,面对无可避免的命运,即使肉身遭受极致的痛苦,也要展现出精神的抗争与不屈。

    这种悲壮感,我在您的《磨坊之役》里感受到了,左拉先生。那位外乡人多米尼克,他本可置身事外,却选择了坚守,直至牺牲。

    他就像一位现代的希腊英雄,在磨坊这座小小的‘特洛伊’城下,对抗着命运。”

    左拉微微颔首。

    众人接着前行,在一幅描绘战争场景的巨型历史画前停下脚步:“索雷尔先生,《米隆老爹》也让我震撼。他没有高喊口号,没有宏大的理想,他的动机原始而质朴——

    为父报仇,为子复仇,守护自己的财产。这种基于最直接、最私人情感的复仇行动,剔除了所有虚伪,反而如同阿喀琉斯般纯粹!

    米隆老爹像一位从荷马史诗中走出的英雄,只不过他的战场不是特洛伊平原,而是诺曼底的乡间田野。”

    莱昂纳尔礼貌地回应:“你的解读令我深受启发。”

    虽然这位院长又一一赞美了几人的杰作,尤其是将《羊脂球》中的“羊脂球”比作古希腊的名妓芙里尼,拥有的是内在的、精神的“美”。

    这种精神之光,同芙里尼那完美到极致的肉体一样纯粹而耀眼,让虚伪的“体面人”如希腊元老不敢直视芙里尼的身体有一样,不敢直视她!

    莫泊桑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

    他感激又愧疚地看了一眼莱昂纳尔——如果不是莱昂纳尔创造性地提出“签售”这个办法,他怎么会得到这种大人物的赞美。

    看着左拉、莱昂纳尔、莫泊桑等人的反应,利希滕费尔斯院长也满意地点点头:“我认为‘自然主义’与维也纳美术学院的艺术信条异曲同工。

    我们都追求对现实的深刻观察和准确描绘,但最终的目的,是要提炼出其中蕴含的崇高精神,赋予其古典的、永恒的美。”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这让我不得不想到如今在巴黎兴起的那股……嗯,‘印象主义’的风潮。

    请原谅我的直率,诸位来自巴黎,或许有不同的见解。但在我看来,那简直是对艺术的背叛与反动!”

    他的声音逐渐开始变得不屑:“那些画家,抛弃了素描,忽视了构图,放弃了崇高……他们沉迷于光影的碎片,追求模糊的轮廓和甜俗的色彩。

    画些郊游的布尔乔亚、模糊的火车站、睡莲……轻浮!肤浅!毫无精神重量!那根本不是艺术,是技术的倒退,是品味的堕落!”

    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艺术需要自由,但更需要对传统和美的敬畏,绝不能任由混乱和庸俗泛滥!

    文学是绘画永恒的灵感来源——你们的作品,让我看到了巴黎还未堕落的那一面!”

    这番话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左拉对绘画兴趣不大,他更热爱摄影;而于斯曼等几个年轻人是印象派的支持者。

    但他们只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任何一句话。

    莱昂纳尔忽然明白院长先生欣赏他们的作品,其实是“误读”——他只是用古典主义的筛子,筛取了自然主义中符合他审美的部分。

    但是这些话如果传回巴黎,他们几个妥妥的就是“巴黎先锋艺术的叛徒”了。

    参观的最后,一行人被引入学院一个宽敞的阶梯教室。

    听到消息的学生们早已聚集在此,挤满了座位和后面的空地,他们都想一睹这些来自巴黎的作家们的风采。

    利希滕费尔斯院长做了简短的开场白,再次表达了对《梅塘夜会》的赞赏,并重申了他关于艺术的观点。随后,他邀请左拉发言。

    左拉站起身,他的发言沉稳而有力。

    他感谢了学院的盛情接待,简要阐述了自然主义文学的理念,强调作家应像科学家一样客观,但同时也应怀有对受苦者的同情。

    他的发言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尽管台下有些学生和教授对他的“作家像科学家”这个论调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院长接着看向剩下几人:“几位年轻的先生,要和我们的学生分享些什么呢?”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下,最后都把目光投向莱昂纳尔。

    院长也很满意这个默契:“索雷尔先生,您在《米隆老爹》中展现了非凡的洞察力。

    ‘自然主义’的出现,让我们确信——并不是所有的艺术形式在巴黎都走向了堕落。

    至少文学,正走在欣欣向荣的发展道路上。

    不知您对艺术,特别是绘画艺术,有何高见?我们都很期待您的分享。”

    莱昂纳尔只能无奈站起身,走到讲台前。

    他先向院长和在场师生微微鞠躬,姿态谦逊。

    “尊敬的利希滕费尔斯院长,各位老师,同学们——

    首先必须声明,我对绘画一窍不通,一切有关绘画的技巧,在座的各位远比我更有发言权。

    因此,我不敢妄谈绘画,只能从文学的角度出发,探讨一个或许与之相关的现象,即——物质技术的发展,如何深刻地改变了文学创作的题材和重心。”

    这个开场白显得有些出乎意料,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大家都好奇他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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