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襄阳王宫。
承运殿内。
歌舞升平,丝竹悦耳。
醇厚的酒香与女子身上的香风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几欲醉倒。
赵锋高坐主位。
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频频举杯。
“诸位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孤年少德薄,初掌大权,许多事都力不从心。这南十六郡的治理,日后,还需仰仗诸位的智慧啊!”
他的声音恳切,姿态放得极低。
殿下,几十名来自各郡的世家代表。
一个个身穿锦绣,腰杆挺得笔直。
他们听着赵锋的话。
脸上满是受宠若惊的红光,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什么大楚王,还不是要对他们低头!
“大王言重了!我等必为大王分忧,为大楚效死!”
一名王家的代表起身,慷慨激昂地回应。
众人纷纷附和,场面一片君臣相得的和谐景象。
赵锋笑着压了压手。
待大殿安静下来,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孤知晓,各家都有商队,于天下行走。以往盐铁专营,多有不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孤决定,开放一部分盐铁渠道,交由参议院举荐的“诚信商家”经营!所得利润,三成归国库,七成,归商家所有!”
轰!
七成!
这块足以让任何人都疯狂的巨大肥肉,就这么轻飘飘地砸了下来!
大殿之内,瞬间响起一片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世家代表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死死盯着赵锋,仿佛在看一座移动的金山!
恐惧?
早被贪婪烧得一干二净!
这哪里是来“参赞军机”的,这分明是来分钱,分权的!
宴会结束。
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出襄阳。
那些原本还在犹豫、观望的世家大族,彻底疯了!
“备车!快备车!”
“把给大王准备的寿礼,再加一倍!不!三倍!”
“告诉二郎,到了襄阳,什么都不要管,先去拜访参议院的诸公!”
几日后。
第二批、第三批代表团,带着比之前丰厚数倍的礼物。
如过江之鲫,疯狂涌向襄阳。
一时间。
通往襄阳的官道,被华丽的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
北境,风雪大帐。
韩破虏的帅案上,已经堆满了来自南方的密报。
每一份,都用不同的渠道送来。
但内容,却惊人的一致。
“赵锋设宴,款待世家,言辞卑谦。”
“赵锋开放盐铁之利,分与世家。”
“九江、巴郡、庐州等地世家,尽数遣人入襄阳,城中人满为患。”
情报太过一致,反而让韩破虏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
一名斥候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单膝跪地。
“将军!最新密报!”
韩破虏接过信筒,展开那张薄薄的纸。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缩紧了。
“陷阵营的军粮采办,赵锋竟交给了几个世家商队!”
“理由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为国库节约开支?”
“他疯了吗?!”
韩破虏一把将密报拍在桌上,在帐中来回踱步。
将命脉所系的军粮,交给一群刚刚投靠的外人?
这完全不符合赵锋的行事风格!
这根本就是自掘坟墓!
与此同时,襄阳朝堂之上,气氛已然变得诡异。
新成立的“参议院”中,那些世家代表仗着赵锋的“恩宠”。
开始迅速结党,抱成一团。
他们不再满足于分得的利益。
而是将矛头,对准了赵锋的那些旧部。
“臣,弹劾李伯智!其人出身寒微,言行粗鄙,竟在朝堂之上,与我等争辩,实乃目无尊卑,有辱国体!”
“臣,附议!另弹劾张豹,一介武夫,毫无礼数,恐误国事!”
攻击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
李伯智、崔泰等人站在殿中。
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最荒唐的一幕发生了。
一名来自颍川的世家代表,颤颤巍巍地走出队列,手捧玉笏。
“臣,弹劾农部尚书崔泰!”
“其人强令各郡,推广土豆、玉米等“贱民之食”,致使五谷减产,粮价波动!此举上违天时,下损国格!长此以往,我大楚之民,岂不都成了茹毛饮血的蛮夷?!”
“恳请大王,下令限制此等贱物种植,恢复以五谷为本的国策!”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连那些世家代表,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崔泰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那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龙椅上的赵锋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赵锋会勃然大怒。
然而,赵锋只是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崔爱卿啊,陈先生也是为了大楚的将来着想。你们的意见,可以多交流,多听听嘛。”
“和为贵,和为贵。”
他竟在和稀泥!
“大王!”
崔泰一口气没上来。
只觉得胸口发闷,眼前发黑。
他看着赵锋那张“疲惫”的脸,又看了看殿下那些小人得志的嘴脸。
一股巨大的失望与屈辱涌上心头。
“臣,无话可说!”
崔泰猛地一甩袖子。
竟不顾君臣之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承运殿!
赵锋的旧臣们,看着这一幕,人人心中发寒。
北境。
韩破虏收到了最新一期的《大楚日报》。
报纸用整整大半个版面,刊登了“参议院”诸位代表的画像与简介。
称他们为,“定国安邦之贤才”,“大楚中兴之基石”。
这无异于用大楚王的名义,向全天下宣告了这些人的合法地位!
韩破虏的手,捏着报纸,微微颤抖。
“如果这是演戏……这戏台,未免也搭得太大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信心,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赵锋,难道真的不是在设局?
就在他惊疑不定,心乱如麻之际。
一名负责核心情报的探子,脸色煞白地冲入帐中,声音嘶哑。
“将军!最……最后一条情报!”
他双手颤抖着,呈上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
韩破虏撕开封口。
信上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却让他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赵锋王后陈卿舒,于昨日,在王宫后苑,设宴款待各家女眷。席间,当着阴家夫人的面,认阴凌薇为义妹,恩宠无双!”
连自己的女人都动用了?!
用王后的名誉,为这些世家背书?!
这不是政治!
这是在用整个王室的尊严,来安抚这些新贵!
韩破虏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他脑中所有的疑虑、所有的警惕。
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赵锋,不是在演戏!
他是真的被内部的麻烦拖垮了!
他做这一切,分权、示弱、安抚……都是为了稳住南方的后院!
好腾出手来。
集中所有的力量,来对付自己!
这个念头一起。
韩破虏的眼中,那压抑许久的杀机与贪婪,轰然爆发。
但他依然强忍住了杀意跟冲动。
手上的茶杯都被捏碎!
韩破虏喃喃自语道:“不动如山!不动如山!”
“都是阴谋!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