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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万事俱备,贾府作画

    西门大官人应了声,那林如海便点头拱了拱手,身影一折,往那二楼雕花包厢里去了。

    大官人踱回临窗的座头,端起那盏吃剩的残茶,咕咚一口灌下喉去,目光依旧黏在窗外熙攘的人流里,只等玳安那小厮的踪影。

    这边厢,那堂倌儿一张脸上堆砌着十二万分的谄笑,凑上前来,那腰弯得几乎要折了:“贵客万福金安!不知贵客今日用些什么?”

    大官人收回些窗外的目光,随意道:“初临宝地,不晓得你这里的路数,你且拣那拿手精细的,说来听听。”

    那堂倌一听,精神头儿更足了,腰板略直了直,舌头底下仿佛抹了蜜油,一串话儿滚珠般吐将出来,字字句句透着股子庖厨里的金贵与讲究:

    “哎——呀!大官人您这话可问着了!头一道,必得是咱樊楼镇店的‘洗手蟹’!那蟹,非是苏州太湖深处顶大顶肥的青背金爪不可!个个儿活蹦乱跳,现吃现蒸,立时由专使的小幺儿用银签银剪伺候着,趁热拆解”

    “配的姜醋碟儿,那是选顶嫩的芽姜,那醋,必得是镇江老窖里十年以上的陈香醋,倒出来清亮亮,滴一滴在玉碟里,能映出人影儿,泛着琥珀似的光!”

    “第二道,‘莲花鸭签’!取的是填鸭胸脯上最嫩的那块活肉,片肉的师傅,那刀工讲究个‘蝉翼透光’!片得薄如无物,裹上用鸡蛋清和了秘料调出的金丝细面糊,下油锅炸。”

    “火候是顶顶要紧,多一息则焦,少一息则软,非得炸得层层酥脆,形如那池中金莲初绽,不多不少,一朵八瓣儿,瓣瓣分明,少一瓣儿,这菜便不要贵客的钱!

    ”第三道,‘羊头签’!羊头须是现宰的羔羊头,蒸煮得烂熟。片肉的师傅,那刀得稳如泰山,片出来的肉片儿,薄得能透光写字,铺在宣纸上都能瞧见底下的墨痕!”

    “尤其那羊眼珠儿,务必要完整剔出,水晶冻儿似的,颤颤巍巍,不能破了一丝儿皮!蘸料是新焙的花椒,石臼里细细舂成末儿,拌上塞外运来的青盐,那才叫一个提鲜!”

    他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喉咙里咕噜一声,咽了口馋涎,续道:“第四道”

    “行行行!”大官人大手一挥:“就这三道给我上来!酒呢?有甚好酒?”

    这堂倌儿笑着说道:““酒么——贵客,自然要配顶好的!‘眉寿堂’窖藏了整整二十年的‘琼酥’!小的亲自去取,用咱楼里那套官窑烧制的天青釉温酒壶,隔水温着,热得滚烫,烫口才好下喉!”

    西门大官人听着堂倌儿这一番舌灿莲花、极尽工巧的描摹,眼皮微抬:“都上来吧!”

    不多时,珍馐罗列案前:

    一只定窑白瓷大浅盘,托着两只橙红透亮、膏黄满溢的巨螯大蟹。蟹壳油亮,蟹黄如凝固的赤金,蟹肉赛雪。

    旁边一碟嫩黄姜丝配着深琥珀色的香醋,银签子、银锤、银剪一应俱全,寒光闪闪。

    西门大官人伸出修长手指,拈起银签,轻轻一剔,一大块颤巍巍、凝脂般的蟹黄便落入小碟,蘸了姜醋送入口中,闭目细品,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

    青玉盘中,八朵金灿灿的“莲花”盛开。西门大官人用银箸夹起一朵,咬开酥皮,内里是嫩滑多汁的鸭脯肉,热气裹挟着鸭脂与面香的混合气息直冲鼻端。他细细咀嚼,酥脆与嫩滑在口中交织,酥而不焦,鸭肉鲜嫩!

    细瓷碟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薄片,羊脸肉白中透粉,羊舌嫩红,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几颗完整的、水晶冻儿似的羊眼珠。

    西门大官人夹起一片连着羊眼的肉片,蘸了椒盐,送入口中。羊脸肉软糯中带着一丝筋道,羊眼珠在齿间轻轻一咬,“噗”地一声,爆出一点滑腻的汁液。

    孙雪娥做的菜肴好则好,但比起这精细手段,真如乡野村夫的粗劣嚼裹一般。

    正吃着,却见楼下一个半大猢狲似的精瘦小子,腋下夹着一卷物事,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竟顺着丰乐楼外侧的廊柱,猴子般敏捷地爬了上来!

    隔着雕花木窗,压低嗓子喊:“官人!官人!新出的‘快活林’小报!”

    “东京城里顶新鲜的‘瓦舍消息’!李师师娘子昨夜在矾楼会了谁?”

    “赵元奴娘子新谱的曲子为谁而作?”

    “京城九门为谁而封?”

    “王京奴娘子与那太学生……嘿嘿,官人可要一份?只要五十文。”

    西门大官人觉得有趣,摸出铜钱递出去。

    那小童闪电般塞进一卷粗糙的桑皮纸,又警惕地左右张望一番,哧溜一下滑下柱子,瞬间消失在人群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官人展开那“小报”,只见上面墨迹淋漓,语焉不详又极尽香艳之能事地编排着各大行首的绯闻轶事。

    楼下一声声借过,唤回大官人目光,只见一个“闲汉”,头戴青头巾,天凉还身穿半臂短衫,胳膊上肌肉虬结。

    他一手稳稳托着一个巨大的红漆食盒,高高垒起三四层,另一手还拎着一个酒坛,脚步却飞快,口中高喊:

    “借过!借过!‘会仙楼’的‘百味羹’、‘炙獐子’送到李府!莫挡路!”

    他身形灵活地在车马人流中穿梭,如履平地。这正是汴京城鼎鼎大名的“逐家索唤”小哥。

    已是夜边,楼脚下人声鼎沸如煮海翻锅,都如这两人一般,市井百态尽收眼底。

    各色食摊、货担挤得满满当当,吆喝声此起彼伏,比着赛地往楼上贵客耳朵里钻。

    “香糖果子!蜜煎雕花!”“刚出炉的旋炙猪皮肉!脆筋巴子!”“冰雪冷元子”“滴酥水晶鲙”!

    空气里五味杂陈,脂腻香、果子甜、鱼腥气、汗酸味儿,被午后的日头一蒸,浓得化不开。

    稍远处,那座横跨汴河的虹桥,更是热闹得如同开了锅的蚂蚁窝。

    桥上行人摩肩接踵,车马驴骡挤作一团。

    桥栏边,一个弄“药发傀儡”的艺人正要点火,竹竿上悬着的木偶彩衣鲜艳。

    旁边使“水傀儡”的,在木围子里引动机关,木人在水面上行走如飞,引得一片喝彩。

    桥下汴河,百舸争流。

    官家的漕运大船,沉富商的客货船,打渔运货的小舟,如梭子般在缝隙里穿行。

    几艘满载歌妓的“花梢”缓缓驶过,纱帘半卷,露出里面云鬓花颜、锦衣绣袄的倩影,娇笑声、琵琶声随着水波荡漾开来,引得桥上闲汉们伸长了脖子,恨不能变成水鸟飞过去瞧个真切。

    端的是:繁华迷眼,心猿意马!

    不一会就见远处玳安牵着马走了过来。

    只见他气喘如牛,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膛子涨得通红,发髻也有些松散,显是刚从人堆里拼命挤上来。

    他顾不得喘匀气,也顾不上擦汗跑上楼来,一眼找到西门大官人,跑进低声说道:“爹!小的回来了!那团练保甲衙门里,小的使了钱,寻着个几个鞋底人,借着法儿打听清楚了……”

    说着便把得到的消息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西门大官人微微颔首,那根沾着蟹油的手指,在猩红毡布的桌面上轻轻一点,清了清手上的油脂。

    “好,玳安,长进了,做的好!”西门大官人侧过身,示意玳安再靠近些。

    玳安忙不迭地又将耳朵贴过去,大官人仔细交代该如何如何

    玳安连连点头:“是,大爹!我这就去”

    西门大官人指了指桌上:“急什么?跑了一晌午,肚里没食儿怎么行?坐下,我在给你喊两菜,垫补两口再走。”

    玳安却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爹疼惜小的,小的心领了!只是……只是这酒饭一下肚,暖洋洋的,人就容易犯困打瞌睡!眼下这差事,干系着爹的大事,小的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也得把精神头儿绷得紧紧的!”

    “万一误了爹的布置,小的就是死一百回也抵不了过!小的这就去!”

    他说完,冲着西门大官人深深一揖,随即转身,脚步放得又轻又快,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楼梯,瞬间便融入了楼下鼎沸的人声光影之中。

    大官人则自己吃得五脏六腑都熨帖了,蟹黄的丰腴混着琼酥的酒力在血脉里暖烘烘地走窜。

    他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那堂倌儿便弓着腰溜到跟前:“贵客洪福!您老用舒坦了?小的伺候结账!”

    大官人鼻腔里哼出个“嗯”字。

    堂倌儿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声音不高,却透着股算盘珠子拨响的精明:“回贵客,太湖‘洗手蟹’两对,时价足纹银二两。”

    “‘莲花鸭签’一碟,八钱银子。”

    “‘羊头签’一碟,五钱银子。”

    “‘蟹黄馒头’两屉,每屉六钱,计一两二钱。”

    “‘眉寿堂’二十年‘琼酥’一壶,窖藏金贵,足纹银三两。”

    “雅座‘摘星阁’茶汤炭火侍奉钱,三钱银子。拢共是……七两八钱雪花纹银!”

    西门大官人眼皮都没撩一下,他慢悠悠从腰间解下个沉甸甸的玄色织锦荷包,袋口金线抽绳一拉,倒出几锭切割整齐、雪亮亮的官银小锞子,又捻出几块散碎银子,往那猩红毡布上一推,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喏,八两整锭的官银,余下的,赏你买酒吃。”

    堂倌儿声音都变了调,这二钱银子也不少了:“哎哟我的活菩萨!谢大官人厚赏!您老真是财神爷座下的金童转世!小的给您磕头了!祝您老指日高升,日进斗金,妻妾和美,子孙满仓……”

    马屁如同不要钱般喷涌而出,捧着那堆白花花的银子,腰弯得几乎折断,倒退着蹭下楼。

    西门大官人整了整湖襟口,施施然踱出,看了看时间牵着马儿往荣国府方向走去。

    此刻,暮色四合,白日里的喧嚣非但不减,反被万千灯火点燃了人间欲海。

    一路招牌挂满了彩灯。

    什么“刘家上色沉檀拣香铺”,“曹婆婆肉饼店”,“王“家罗锦匹帛铺”,“赵太丞家药铺”,招牌带着光彩层层迭迭,远远望去如同燃烧的宝塔。

    各色摊贩前都挑着“栀子灯”,卖“梅汤”、“冰雪甘草水”的担子,小铜盏敲得叮当响。

    卖“滴酥水晶脍”、“辣脚子”的摊子,食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更有那“傀儡戏”、“影戏”的棚子,锣鼓点子敲得震天响,引得孩童尖叫欢笑。

    西门大官人一路走来听见。算算时辰,林如海那边该是候着了。

    他这才抖擞起精神,上马来到那煊赫的荣国府踱去。到了那朱漆兽头大门前,石狮子旁站着几个挺胸迭肚的豪奴。

    大官人庆整了整衣冠,上前报了名号:“烦请通禀,清河县西门庆,应林大人之邀前来拜会。”

    门子一听“林大人”和“西门庆”这名号,脸上那点倨傲立刻换成了十二分的恭敬。

    其中一个伶俐的飞跑进去通传,不多时,便见一个穿戴体面的管事疾步而出,深深一揖:“西门大官人!林老爷早吩咐下了,快请进!我家老爷也在里头候着呢。”

    管事引着西门庆,穿廊过院,绕过几处雕梁画栋、花木扶疏的庭院,来到一处临水的小轩,名曰‘梦坡斋’。

    轩内陈设古朴雅致,书卷盈架,墨香隐隐,壁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

    轩内,林如海正与一位身着石青色直裰、面容端肃、留着三绺清须的中年官员对坐品茗。

    那官员眉宇间自带一股书卷气,却也藏着几分勋贵子弟的矜持与刻板,正是工部员外郎贾政。

    见西门庆进来,林如海含笑起身:“大官人来了!快请快请!”

    他转向贾政,介绍道:“存周兄,这位便是我常提起的,清河西门显谟!官家亲口御封的‘画状元’,如今可是圣眷优渥啊!”

    贾政听得“显谟”二字,心头便如被小锤子敲了一下!

    他苦读圣贤书,寒窗数十载,熬到须发微霜,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能入“阁”是他这种读书人一生梦寐以求的事,就连林如海都艳羡,更何况是他。

    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酸涩,面上却不敢怠慢,连忙离座,对着西门庆便是规规矩矩地“平官礼”:

    “哎呀!失敬失敬!原来是西门显谟!如海兄确曾多次提及,言道清河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上通庙堂经济,下达丹青妙笔,乃是文武全才,圣心独眷!”

    “今日得见尊颜,方知显谟竟是如此年少俊彦,英华内蕴!政,佩服之至!”

    贾政心里那点读书人的清高却像被猫爪子挠着。他素来对诗词讥讽过“雕虫小技,壮夫不为”。

    可画技是打死不敢嘲讽的。

    当朝太师蔡京便是书画大家,官家更是痴迷此道,推崇备至。

    这贬低画技的话,借他贾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露出丝毫不屑表情。

    大官人早将贾政眼中那转瞬即逝的羡慕看在眼中,口中谦逊道:“大人言重了!学生一介鄙夫,蒙官家错爱,恩赐微职,实是惶恐万分。些许末技,不过是娱情遣兴,岂敢当大人如此谬赞?”

    “今日得见两位大人,实是庆之幸事,正要聆听二位大人教诲。”说罢,又对着林如海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贾政贾存周冷眼打量着这位新晋的“西门显谟”。

    只见他对自己执礼甚恭,言谈间谦和有度,应对得体,全无半分市井商贾的粗鄙铜臭,也无骤得高位的轻狂骄横。

    那副温文尔雅、进退有据的模样,竟隐隐透出几分饱读诗书、涵养深厚的儒生气度!

    心中顿时越发肃然,引西门庆上座,又殷勤命小厮换上新沏的雨前龙井,口称“显谟”,礼敬非常。

    三人分宾主坐定,寒暄了几句朝廷风物、京中逸闻。

    林如海见气氛融洽,便放下茶盏,对西门庆笑道:“显谟,今日约你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大官人也没有多寒暄:“请讲!学生能做到必全力,报大人知遇之恩。”

    林如海见西门庆如此爽快,心中甚喜,便道:“早上朝会匆匆结束后,听得米元章在我等面前盛赞,言道西门显谟画人肖像‘形神兼备,毛发欲动,直如摄魂夺魄’!他远不如也!”

    “我心痒难耐。今日厚颜,想从西门显谟手中,讨得一副墨宝小像,不知显谟可肯赏脸?”

    大官人闻言,微微一滞,笑道:“这有何不可,只是……今日来得仓促,未曾携带我那套趁手的画具!恐难尽善尽美……”

    林如海听后大喜过望,面上虽还端着持重,那眼底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他老怀大慰,暗忖道:“天可怜见!此去江南盐务繁巨,经年难返,又恐其他意外,我那玉儿留在这里,父女天各一方,连个念想也无!若能得这西门显谟妙手,画下我这一副形容,留给玉儿,也好安慰她寄人篱下之苦,略解孺慕之情……岂不强过千言万语?

    想到此处,笑着指了指书案:“显谟不必担忧!笔墨这里便有。”

    西门大官人摇了摇头,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我那画人像的笨法子,与寻常水墨渲染不同。最要紧的,是需用上好松木烧成的炭,细细研磨成条,取其焦黑浓淡、易于皴擦之性,方能捕捉细微神韵,勾勒骨相肌理。”

    林如海与贾政闻言,不由得互望一眼,眼神中都掠过一丝惊奇与恍然。

    贾政捋须赞道:“妙!妙啊!西门显谟果然深谙物性,别出心裁!此等妙法,必是独得之秘!寻常笔墨,焉能尽显显谟手段?”

    他转头,对着侍立在一旁的心腹小厮李贵,语气带着一种见证奇技的郑重吩咐道:“李贵!显谟老爷的话可听清了?还不快去。”

    李贵得了贾政的严命,不敢怠慢,脚下生风般直奔后厨取碳。

    刚穿过一道月亮门,正撞见琏二奶奶王熙凤带着平儿并几个媳妇婆子,刚巡查完门户、检点了各处火烛安全,正站在穿堂风口上,拿帕子扇着风,嘴里还吩咐着明日的采买琐事。

    李贵忙刹住脚,垂手躬身请安:“给二奶奶请安。”

    王熙凤丹凤眼一挑,见他行色匆匆,随口问道:“,火烧屁股似的,跑什么?”

    李贵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回了一遍。

    “清河县西门大官人,西门显谟?”王熙凤闻言,柳眉倏地一蹙,丹凤眼里精光闪动,那点子慵懒瞬间被惊疑取代。

    她心里咯噔一下,噼啪炸响:“怎么又是他?!”

    那张脸立刻浮现在她眼前: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带着邪气,偏生又生得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端的是副好皮囊!她可忘不了!

    “这西门大官人……他到底是哪路神仙?身上披着多少层皮?”王熙凤心里翻江倒海,疑云密布:

    “最初是‘清河县赛华佗’,转头又是商贾,昨日里诗会上更弄出两首歪词酸调,倒把这府里的婆娘们撩拨得骨头都酥了。”

    她这个过来人可看得明明白白,哪些府内女人不拘未出阁还是小寡妇,看着那两阙相思词,看得各个吃了春药一样,就连向来恪守礼法的李纨都一副怀春寡妇样子。

    现如今可好!这位西门大官人忽然摇身一变,竟成了老爷和姑老爷都要在‘梦坡斋’郑重接待的座上宾?还口口声声叫什么……‘显谟’?

    王熙凤对这个官衔一头雾水,她虽掌家理事精明强干,但对朝廷这些文绉绉的贴职名头却所知有限,肚里寻思:

    “显谟?显谟是个什么东西?馍馍老娘倒知道,白面馅儿的!这劳什子‘显谟’,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使?听着就不像个正经官儿!”

    她挥挥手,让李贵快去。自家却如同脚下生了根,钉在原地不动。

    那粉莹莹的脸蛋儿皱着眉头,搅得脑仁儿针扎似的疼起来。

    想要找那西门大官人讨个主意,可……那日是众目睽睽之下,阖府女眷都在场,找他看病说得过去。

    如今天都黑透了,四下里静悄悄的,孤男寡女,黑灯瞎火去寻他?呸!传出去,被人瞧见没得污了老娘清白名声!

    思及此处,肚肠里那点子盘算便如同滚油烹煎,翻腾了几个来回。终究是挨不过头疼银牙暗咬,伸手把平儿招了过来。

    此刻室内。

    西门庆得了炭棒,在贾政与林如海既好奇又带点审视的目光下,也不多言,取过一张上等宣纸铺开,捏着那黑黢黢的炭条,竟真就凝神屏气,对着林如海的脸庞勾画起来。

    但见他手腕翻飞,或轻或重,或皴或擦,那炭条在他指尖如同活物,沙沙作响。不消半个时辰,一幅人像便跃然纸上!

    待西门庆搁下炭条,贾政与林如海凑近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纸上林如海,须眉宛然,眼神清矍中带着一丝为官者的深沉与慈父的忧思,连额角几道细纹、颧骨微凸的轮廓都纤毫毕现!

    那炭条的黑白浓淡,竟将皮肉的松紧、骨骼的起伏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真人缩小了嵌在纸中!

    “神乎其技!真乃神乎其技!”贾政抚掌惊叹,眼睛瞪得溜圆,他虽不懂画,但这逼真程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工笔肖像,“形神兼备!果然如米元章所言,直如摄魂夺魄!”

    林如海更是激动得手指微颤,声音都有些哽咽:“妙!妙极!西门显谟此技,堪称通神!难怪!难怪官家要钦点你为‘画状元’!今日得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此等绝技,当得起!当得起啊!”

    他们此刻心中再无半点疑虑,只剩下对“画技”本身的震撼与折服,甚至恍然大悟般认定:官家赐予西门庆“显谟”头衔,必是看中了这手惊世骇俗的画像本事!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理由?

    林如海小心翼翼,将那画纸捧在手里。

    贾政在一旁瞧着,画中林如海那股子清雅风骨,竟比活人还多三分飘逸。

    他素来以端方君子、诗礼传家自诩,对这等“匠气”之事本是不屑的。

    可此刻,看着那炭条勾勒出的、几乎能呼吸的影像,一个念头如同藤蔓般死死缠住了他的心:“我苦读诗书,克己复礼,为官也算勤勉,奈何宦海沉浮,至今不过一员外郎。”

    “百年之后,又能给子孙留下什么?连一幅传神的遗容小像也无!若……若能得西门显谟妙笔,为我留此真容,悬于宗祠,传于后世子孙瞻仰……岂非大慰平生?”

    这念头一起,便如野草燎原,再也按捺不住。贾政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热,喉头有些发干。

    他看了一眼正与林如海客套的西门庆,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那份“端严”,但语气里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恳求。

    谁知他这热切恳求的话还未说出,那西门大官人却眼皮子一耷拉,抬手便揉了揉额角,抢在贾政开口前,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道:

    “学生今日叨扰二位许久,身上乏得很,头也有些昏沉。二位恕罪,容在下先告退一步,改日再登门请罪罢!”

    贾政那满腔热望、那已到舌尖的更多恳求和奉承,被这突如其来的告辞硬生生堵了回去,卡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噎得他老脸一僵,喉咙里“咯”地一声轻响,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西门庆作势欲走。

    可有不忍放过希望,便与林如海不约而同地急急上前一步,两人一左一右,竟都抢着要亲自送这西门大官人出去。

    那姿态,殷勤得倒像是送别一位微服私访的阁老,看得贾府的下人面面相觑。

    西门大官人辞了贾政、林如海二人,由他们殷勤送至仪门外。

    不紧不慢地往贾府大门外走去。晚风吹过,带来几分凉意,也吹散了些许酒气。

    牵着菊青马才行不过十数步,刚绕过影壁,将将走到西侧夹道昏暗处,忽听角落里一个压得极低、带着哭腔的女声急急唤道:“大官人!大官人留步!”

    西门庆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平儿正缩在侧门旁一株老槐树的浓重阴影里,一张俏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煞白,眼睛里盛满了焦灼与哀求。

    “平儿姑娘?”西门庆挑了挑眉,踱步过去,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平儿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酒气和男性膻味,让平儿的心跳得更快了。

    “大官人救命!”平儿也顾不得许多礼数,急急福了一福,声音带着颤,“是我们二奶奶……她、她头风又犯了!这几日时不时疼得在炕上打滚,冷汗把衣裳都浸透了!”

    “她……她实在熬不得了,才打发奴婢斗胆在此等候大官人,求大官人发发慈悲,救我们奶奶一救!”

    平儿说着,眼圈儿都红了,手指紧紧绞着帕子。

    大官人眉头一挑:“哦?琏二奶奶竟受此煎熬?医者父母心,本不该推辞。只是……”

    “此刻夜深,贵府内眷众多,我若贸然前往,恐于二奶奶清誉有碍,反为不美。”

    平儿立刻说道:“大官人虑得是!二奶奶也想到了这层。她说……她说大官人若肯施援手,万不敢劳动大驾入府。”

    “明日……明日午后未时三刻,请大官人移步城北‘水月庵’最是妥当清净,绝无闲杂人等!二奶奶会以进香祈福为名,提前过去等候!求大官人务必答应!”

    平儿一口气说完,眼巴巴地望着西门庆,生怕他摇头。

    西门大官人却想到,倘若明日事情都办妥,城门又重开,北走回清河倒也刚好路过那水月庵,便点了点头。

    平儿闻言,如同得了大赦,激动得又要下拜:“多谢大官人!多谢大官人救命之恩!奴婢这就回去禀报奶奶!”说罢,又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悄无声息地缩回侧门内,消失在黑暗里。

    平儿一路小跑着回到凤姐房中,心口还噗通噗通跳得厉害。掀帘进去,只见那琏二奶奶王熙凤,已然将要睡去,只穿了身贴身的小衣在炕上歪着!

    上身是件水红绉纱镶银边儿的抹胸小衫,薄得透肉,两根细细的带子松松垮垮挂在圆润的肩头上,露出一大片雪腻腻。下头只一条月白绫撒花绸裤,裤管宽大,却掩不住那两条丰腴白腻的大腿轮廓,尤其是那对大磨盘,沉甸甸、软颤颤地压在炕沿上。

    “奶奶!成了!”平儿喘着气,压着嗓子,脸上带着喜色。

    凤姐闻言,那苍白的脸颊瞬间飞起两团活泛的红晕,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连带着头疼也轻快了几分。

    这欢喜劲儿还没过心口,凤姐那脑子转得比风车还快,一个念头猛地窜了上来:

    “那日在观音庵…那可儿身上那股子味儿…黏糊糊的,分明是刚偷了汉子才有的膻气!究竟是不是这西门大官人,俩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一起,凤姐只觉得一股子又酸又辣、混杂着窥破秘密的热气,一下从脚底板直冲上顶门心!那股子兴奋劲儿,连头疾似乎都好了不少。

    “平儿!”凤姐的声音拔高,挥着手,那腰肢一拧,肥臀一摆,已是风风火火地要下地:“去天香楼!明日找可儿一起去那水月庵!”

    凤姐裹着件厚实的猩猩毡斗篷,风风火火闯进天香楼。

    楼里阴冷空旷,只点着几盏昏黄的长明灯,映得四壁惨惨戚戚。

    只见秦可卿穿着一身素白孝服,正跪在蒲团上,合掌闭目,口中念念有词。

    那孝服宽大,却掩不住她天生的风流袅娜,更不要说那对庞然大物。绝色的脸蛋上透着一股子守寡妇人特有的、禁欲却又引人遐思的韵致。

    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上,睫毛长而密,投下淡淡的阴影,更添几分楚楚可怜,也衬得那两片薄唇愈发失了血色,如同凋零的花瓣。

    凤姐的脚步声惊动了秦可卿。她身子微微一颤,缓缓睁开眼,那双含情目里先是闪过一丝惊惶,看清是凤姐,才勉强扯出一个柔弱的笑容:“婶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头疼可好些了?”

    “我这头风,一阵一阵的,死不了人!”凤姐笑道开门见山,“明儿你陪我去趟水月庵!”

    秦可卿闻言,身子明显一僵,那跪在蒲团上的圆润臀儿也绷紧了些,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婶子……这……怕是不妥。我尚在孝中,按规矩……实在不好随意出府。”

    凤姐叹道:“去尼姑庵进香祈福,给蓉哥儿积攒些阴德,这是天大的正经事!佛祖面前,谁敢嚼舌根子??”

    “再说了,”凤姐话锋一转:“咱们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到了庵里,你只管去给蓉哥儿多添些香油钱,多请几位师父,诚心诚意地念上几卷《往生咒》助他早登极乐!这才是正经的孝道!”

    “你只管跟着我去,到了那儿,自有你的好处!珍大哥那里,我自会帮你打个招呼。”

    “婶子……说得是……”秦可卿叹了口气,点点头:“我陪婶子去便是了。”

    “这才是个明白人儿!”凤姐脸上绽开一个艳丽的笑容。

    西门大官人骑着马儿,不多时,便来到李师师那座僻静却处处透着奢靡精巧的别院。

    远远便瞧见院门口石狮子旁缩着个黑影,正冻得跺脚搓手。不是玳安是谁?

    玳安一见西门庆身影,,忙不迭地小跑着迎上来,脸上堆满谄媚又带着点邀功的笑:“大爹!您老可回来了!”

    “事儿,都办妥了?”西门庆下马,任由玳安接过马鞍。

    玳安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的谄笑也收敛了几分,换上一种精明干练的神色,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回禀:“回爹的话,妥了!按您老的吩咐,恩威并施,软硬都使足了!”

    “五十两雪花官银,足秤足色!小的亲手交到他婆娘手里,那婆娘攥得死紧,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他嘿嘿一笑,带着点市侩的得意:

    “小的也把话撂明白了:事儿办得干净漂亮,事成之后,另有百两纹银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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