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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骨相辨凶

    市殡仪馆地下层的法医解剖中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消毒水、福尔马林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冰冷的金属与腐败气息的味道。光线是那种毫无温度的、惨白的明亮,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阴冷。不锈钢台面、瓷砖墙面、以及各种冰冷的器械,都在无声地反射着这种令人不适的光泽,使得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肃穆、精确,且缺乏生气。

    在一号解剖室内,周金福老人的遗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覆盖着白色的尸布。张九黎安排的市局资深法医老李站在一旁,他已经完成了前期的初步解剖检验,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与一丝困惑。

    “张队,陈先生。”老李朝刚进来的张九黎和陈玄点了点头,语气平稳地汇报着,“体表确无致命外伤,内脏器官未见明显器质性病变或毒物反应迹象。 死因目前仍倾向于急性心因性猝死,即过度惊恐导致的心脏骤停。但是……”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有些细节,确实不太寻常。 死者面部肌肉及眼球肌群痉挛僵直的程度异常显著,远超一般惊吓所致。而且,我们在其脑脊液中发现了一种极其微量的、无法识别的生物碱类物质残留,成分复杂,不像已知的任何常见毒物或药物,正在做进一步毒化分析。另外,虽然体表无伤,但死者枕后发际线下方约一寸处的头皮,有极其轻微的、近乎无法察觉的充血迹象,范围很小,像是被什么极细小的东西短暂而用力地按压或刺入过。”

    这些异常点,让这位经验丰富的法医也感到棘手,无法用现代医学知识完美解释。

    张九黎看向陈玄,沉声道:“陈先生,麻烦你了。看看能否从……‘另一个角度’,找到些线索。”他指的是玄学相术的层面。

    陈玄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他戴上老李递来的无菌手套,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越是靠近解剖台,他左眼那熟悉的刺痛感便愈发清晰地涌动起来,并非剧烈的攻击性刺痛,而是一种持续的、阴冷的、如同触摸到某种不洁之物的悸动,仿佛那具冰冷的遗体本身,就在无声地诉说着临终前遭遇的恐怖。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周老伯那张即便经过整理仍残留着极致惊恐表情的脸上。《相灵秘卷》残卷中关于“惊怖殂相”的零星记载浮上心头——印堂青黑如蒙尘,双目突而神光散,山根折断纹横生,此乃外邪惊魂、心神骤溃之兆。老人面相上的特征,与记载高度吻合。

    但这还不够。秘卷中强调,面相易改,骨相难移。真正承载一个人最深层生命信息与遭遇的,往往是隐藏在皮肉之下的骨骼。尤其是头颅与主行动、接触外物的手骨。

    “李法医,能否麻烦您,协助将老先生略微侧身?我想查看一下他的后脑枕骨区域和双手指骨。”陈玄请求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

    老李看了张九黎一眼,见后者点头,便与助手一同小心翼翼地将遗体侧过约六十度,暴露出了后脑勺及脖颈区域。

    陈玄从随身布包中取出一把高倍率的便携式放大镜和一盏强光检查笔灯。他打开笔灯,调整好角度,用放大镜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检视着周老伯的后枕骨区域。

    灯光下,花白的头发被小心地拨开,露出略显苍白松弛的头皮。陈玄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过滤着一切细微的痕迹。左眼的刺痛感在此区域尤为集中。

    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了。放大镜聚焦在枕骨粗隆下方约两指宽、略微偏向左侧的一处头皮上。就是法医老李之前提到的那片极其轻微的充血区。

    在放大镜和高光下,这片区域的细节被无限放大。陈玄看到,那并非简单的淤血,其中心点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毛孔无异的暗红色点状痕迹!围绕这个微点,有数条比发丝还要细的、呈放射状排列的极浅淡充血线,仿佛有什么东西曾经极其精准地刺入这一点,并瞬间释放了某种能量或物质,导致微血管以这一点为中心向四周迸裂!

    “李法医,请看这里。”陈玄将放大镜和灯光递过去。

    老李凑近仔细观察,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咦?刚才初步检查时光线不足,没看得这么仔细……这确实像是一个微创点,非常非常细微,像是用极细的针灸针或者某种更尖细的东西瞬间刺入造成的!但这创口太小太深,几乎立刻闭合,所以没有出血,只留下了这点微观层面的充血痕迹。这手法……太精准了,绝非普通人能做到。”

    陈玄的心猛地一沉。他示意将遗体恢复平躺,然后开始极其仔细地检查周老伯的双手,尤其是十指的指尖、指关节和掌心骨骼。

    当他检查到老人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时,再次发现了异常。在放大镜下,这两根手指的指腹皮肤纹理深处,似乎嵌着一些极其微量、肉眼完全无法看到的暗绿色和赭红色的微小颗粒!这些颗粒并非附着在表面,而是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入了皮肤角质层深处!

    “棉签和生理盐水。”陈玄立刻对法医助手说。他小心翼翼地用蘸了盐水的棉签擦拭那两处指尖,然后放入证物袋封存。“这些颗粒,可能需要做微量元素和矿物成分分析,看是否与那枚铜钱或香炉里的残留物有关。”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头部。他请求法医老李帮忙,极其轻柔地触摸按压周老伯的整个颅骨,感受其下的骨骼形态。当他的指尖缓慢地、带着灵觉感知抚过之前发现微创点的枕骨对应区域时,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骨骼的“空软感” 透过手套传递而来!

    仿佛那一点下方的骨密度,比其他地方要略微稀疏一些!

    “这感觉……”陈玄屏住呼吸,示意老李也来感受一下。

    老李仔细触摸后,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确实……这一小片区域的骨质,手感上似乎比周围更‘脆’一点,像是……”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像是被什么东西极其精密地‘腐蚀’过,或者……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取走’了极其微量的一点点骨组织,但外表几乎无损。这……这怎么可能?”

    取走骨组织!

    这四个字如同闪电般击中了陈玄!

    他猛地想起《相灵秘卷》残卷中那几页最为晦涩难懂、图示模糊的章节,其中提及一些极其阴损、源自南洋巫蛊与降头邪术的秘法,其中就有一种名为——

    “取骨炼降!”陈玄脱口而出,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

    “取骨炼降?”张九黎和老李同时看向他,面露疑惑与惊愕。

    “是一种流传于南洋一带最邪门、最恶毒的降头术分支!”陈玄解释道,语气沉重,“施术者会通过某种特殊媒介或手法,在不造成明显外伤的情况下,从活人或刚死不久的人身上‘取’走极其微量的特定骨骼物质,通常是顶骨、枕骨或指骨的一点点碎屑。”

    他指着周老伯枕骨那个微创点:“这个痕迹,极可能就是取骨所用的‘术引’刺入点!而指尖那些异常颗粒,可能是施展邪术时沾染的、用于定位或激发术法的特殊矿物媒介!”

    “取走这点骨屑做什么?”张九黎追问,感到一股寒意。

    “用于炼制最恶毒的‘尸降’或‘鬼降’!”陈玄眼中满是骇然,“在邪术信仰中,颅骨蕴藏人之灵智与魂魄本源,指骨则关联其行动与接触外界的能力。取走这点骨屑,意味着强行掠夺了死者的一部分灵性根基!”

    “炼成的邪降,会带有原主的部分特性,比如周老伯临终前的极致恐惧与怨念。降头师可以凭借这邪降,要么用来增强其他邪术的威力,要么用来特定地诅咒与死者有关联的人,甚至可能……将这份‘恐惧’作为一种恶毒的能量,注入到类似那枚南洋铜钱般的法器之中,去害更多的人!”

    陈玄越说心越冷:“这种做法歹毒至极,不仅害人性命,更亵渎亡灵,连死者最后的安宁都要剥夺利用!周老伯被活活吓死,恐怕不仅仅是灭口或试验,其本身很可能就是炼制这种邪恶降头的一个‘材料’来源!”

    解剖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冰冷的设备发出轻微的嗡鸣。

    张九黎和老李都被这超越常识、充满黑暗想象的邪术内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结合周老伯离奇的死状、那枚邪门铜钱、诡异的香炉以及此刻发现的微观证据,这个骇人的推论竟然显得丝丝入扣!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张九黎声音干涩,“那凶手……那个下降头的人,他对周老伯做的,就不仅仅是一场谋杀了……”

    “是一场献祭,一场针对生命与灵魂的双重掠夺。”陈玄替他说完,语气冰冷,“而且,手法如此老道、精准且隐蔽,绝非寻常之辈。对方在邪术上的造诣,恐怕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都要深得多!”

    他再次看向周老伯那惊恐凝固的面容,心中涌起强烈的愤怒与悲悯。老人不仅惨死,死后连一丝清净都不得保留,竟被如此践踏!

    “李法医,”张九黎从震惊中恢复,立刻下令,语气斩钉截铁,“重点保护死者枕骨和指尖的发现! 尤其是那个微创点下方的骨组织,尝试做最精密的微观扫描和成分分析,看能否找到更多科学层面的证据!那些颗粒物,立刻送去做最高优先级的检测!”

    “明白!”老李郑重应下,看向遗体的眼神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惕。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触一桩远超普通刑案范畴的诡案。

    离开解剖室,回到地面,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难以驱散从地下带来的那股阴寒与沉重。

    张九黎点燃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才缓缓道:“‘取骨炼降’……协会赵启明、南洋降头师、现在又冒出这种邪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炼制这么多邪门的东西?”

    陈玄沉默地望着远处,左眼的刺痛缓缓平复,但心中那份不安却愈发扩大。

    “不知道。”他缓缓摇头,“但可以肯定,他们所图甚大。而且,他们的手段正在升级,越来越肆无忌惮,也越来越……挑战人性的底线。”

    周老伯的死,不再是一个孤立的老人死亡事件。

    它是一条冰冷的线索,指向一个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邪恶。

    那里,可能正在进行着远超常人想象的、亵渎生命与灵魂的可怕勾当。

    而陈玄知道,自己《相灵秘卷》传承所带来的责任,以及左眼那永不熄灭的刺痛,都注定要让他直面这深渊中最冰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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