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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残碑旧事

    林风裹着湿透的外衣缩在船尾,骨笛在怀里发烫。苏清寒蹲在他对面,借着月光替他包扎手臂的伤口,方才与墨无声交手时,他被音煞之力震得撞在船板上,肋骨疼得直抽气。

    “这伤得养三日。”苏清寒指尖沾着草药汁,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万窍楼那伙人追得紧,明日得换个地方躲。”

    楚晚音抱着镇魂萧坐在船头,火把在她手里忽明忽暗。她转头看向林风,眼底的红还没褪尽:“墨无声说的那些……你信多少?”

    林风摸了摸怀里的半块骨笛。方才墨无声的话还在耳边炸响:“你爹林昭,当年是万窍楼最年轻的执事,跟着老楼主研究音神之力。后来他发现老楼主想用杂音控制三界,才带着半块骨笛叛逃。”

    “我娘说过,我爹是个好人。”林风低声道,“可落音村的人都说,他是万窍楼的走狗。”

    苏清寒的手顿了顿:“玄衍宗的古籍里记载过,三十年前万窍楼确实有个叫林昭的执事,精通音律,能引动天地音波。但后来他突然失踪,宗门档案里只写着‘叛逃’。”她抬头看向林风,“你爹的骨笛……与万窍楼的镇魂萧,纹路很像。”

    楚晚音吹了声短促的音阶,镇魂萧发出呜咽:“焚音谷的秘典里也提过,音神陨落时,碎片散落三界。万窍楼、玄衍宗、焚音谷,都在找这些碎片。你爹的骨笛,或许就是其中一块。”

    林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骨笛上的刻痕。他想起落音村那尊破损的陶像,想起陶像底座画像里女子的面容,和母亲生前提过的“音神娘娘”,像极了。

    “墨无声还说……”林风喉结动了动,“他说我爹叛逃时,带走了半块能开启穹音秘境的骨笛。可玄衍宗的长老说,穹音秘境是上古音神的陵墓,里面藏着能颠覆三界的力量。”

    苏清寒的瞳孔微微收缩:“玄机子昨日找我谈话,说他怀疑玄衍宗内部有万窍楼的卧底。还说……”她顿了顿,“他说你爹林昭,可能根本没死。”

    “什么?”林风猛地抬头。

    楚晚音的镇魂萧“当啷”落地。

    苏清寒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是她在万窍楼据点搜到的密信:“这是从墨无声书房里翻到的。信里说,三十年前万窍楼围剿落音村,本想活捉林昭,却只找到半块骨笛。老楼主怀疑林昭把另一半骨笛藏在了玄衍宗。”

    林风接过信,月光透过船篷的缝隙照在纸上,字迹模糊却能辨认:“林昭,音神遗脉,承天之怨……若能取其骨笛,可得穹音秘境之钥……”

    “承天之怨。”楚晚音重复了一遍,“这和望音村陶像底座的字一样。”

    林风的手指攥紧信纸,指节发白。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别信万窍楼,找玄衍宗……”原来父亲早知道万窍楼要找骨笛,才把他送到玄衍宗,可玄衍宗的长老们,真的可信吗?

    “玄机子今日在演武场盯着你看了很久。”苏清寒压低声音,“他还让外门执事查你的骨笛来历。我担心……”

    “担心什么?”林风抬头。

    苏清寒咬了咬唇:“担心他发现你噬音体质的秘密。玄衍宗这些年一直在研究镇音石,若知道你能吸收杂音,怕是要……”

    “要拿我当试验品。”林风接口。他想起入门考核时,玄机子摸着他骨笛的眼神,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楚晚音突然站起身,镇魂萧指向东南方:“那边有火光。”

    三人凑到船头,只见芦苇荡深处有几点昏黄的灯光,隐约能听见人声。

    “是渔村。”苏清寒眯起眼,“云梦泽的渔民都住这种船屋。”

    林风皱眉:“万窍楼的人会不会……”

    “不会。”楚晚音打断他,“渔村的人靠水吃饭,万窍楼的人若来,早把船都烧了。”她解下腰间的绳索,“我下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林风抓住她的手腕。

    楚晚音看了他一眼,没拒绝。两人顺着船舷滑进水里,芦苇叶子扫过脸颊,带着水的凉意。

    渔村的船屋用竹篾编成,屋顶铺着茅草。林风和楚晚音猫着腰绕到屋后,听见屋里传来争吵声。

    “……那小子带着骨笛,迟早是个祸害!”是个粗哑的男声,“楼主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骨!”

    “急什么?”另一个声音阴恻恻的,“玄衍宗那帮老顽固护着他,咱们明着动手,怕是要和玄衍宗撕破脸。”

    “撕破脸又怎样?”粗哑男声冷笑,“万窍楼背后是音煞渊的魔神,玄衍宗那点斤两,够看吗?”

    林风的血液瞬间凝固。音煞渊,墨无声说过,那是冥界入口,藏着魔神残魂。

    楚晚音的手指扣紧镇魂萧,指节泛白。林风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冲动。

    两人又往前挪了几步,透过窗纸的破洞,看见屋里坐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独眼的中年男人,左脸有道刀疤,腰间挂着半截乌木短刃,正是万窍楼的“墨氏死士”。另外两个是个瘦高个和个矮胖子,都穿着黑斗篷。

    “那小子现在在哪?”刀疤男问。

    瘦高个摊手:“玄衍宗的巡逻队查得严,咱们的人跟丢了。不过……”他笑了笑,“玄机子那老东西,肯定也在找他。咱们只要等,总能等到。”

    “等?”刀疤男拍桌子,“楼主要的是骨笛,不是活人!再拖下去,魔神的封印要松动了!”

    矮胖子搓着手:“刀疤哥,我有个主意。玄衍宗的外门弟子林风,明日要去云梦泽采买药材。咱们可以……”

    “不行!”刀疤男打断他,“玄衍宗的弟子都有标记,咱们动他就是和玄衍宗宣战。”

    “那怎么办?”瘦高个蔫了。

    刀疤男盯着桌上的地图,目光落在云梦泽的位置:“去极北冰原。那小子要是去寻骨笛碎片,必定经过冰原。冰原的雪狼群,能咬死他。”

    林风心头一紧。极北冰原,苏清寒说过,第二块骨笛碎片在那儿。

    楚晚音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指了指窗外。林风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只见屋角的阴影里,有个身影正往他们这边挪动。

    是个穿粗布短打的渔夫,肩上扛着渔网,脸上沾着泥。他经过船屋时,故意踢倒旁边的酒坛,酒液溅在刀疤男的鞋上。

    “对不住!”渔夫赔笑道,“小的没看见。”

    刀疤男瞪了他一眼:“滚!”

    渔夫点头哈腰地走了。等他转过船屋,林风看清了他的脸,是林惊羽!

    “是惊羽!”林风脱口而出。

    楚晚音愣住:“他怎么会在这儿?”

    林风没说话,拉着她悄悄退到芦苇荡里。

    “惊羽是玄衍宗大竹峰的弟子,负责采买药材。”林风低声道,“他定是察觉了什么,故意引开万窍楼的人。”

    楚晚音抿了抿唇:“那我们现在……”

    “回船上。”林风转身,“惊羽在给我们争取时间,得赶紧离开这儿。”

    两人刚爬上船,就听见渔村里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刀疤男的怒吼:“他跑了!给我追!”

    芦苇荡里响起脚步声,火把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往东边划!”楚晚音抄起船桨,“东边有片芦苇荡,能藏船。”

    林风握紧船桨,骨笛在怀里发烫。他能感觉到,杂音正顺着水波涌来,像无数条看不见的触手,缠上他的脚踝。

    “林师弟!”远处传来林惊羽的喊叫声,“往左边!那边有暗礁!”

    林风抬头,看见林惊羽站在船屋的屋顶上,朝他们挥手。他的身后,三个万窍楼的死士正追过来,其中一人举着弓,箭头泛着幽蓝的光。

    “小心!”林风大喊。

    箭离弦的瞬间,楚晚音猛地扭转船头。箭擦着林风的耳朵飞过,“噗”地钉进船板。

    “惊羽!”林风急了,“你别管我们!”

    “废话!”林惊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是你师兄,能看着你送死?”他抽出腰间的酒葫芦,朝追来的死士扔过去。酒葫芦砸在死士身上,爆开一团火焰。

    “走!”楚晚音咬牙,“惊羽撑不了多久!”

    船划破芦苇荡,驶向东边的暗礁区。林风回头望去,只见林惊羽被三个死士围住,酒葫芦的火焰映得他的脸发红。

    “惊羽!”林风抄起船桨,想回去帮忙。

    “别去!”苏清寒拉住他,“你受了伤,去了也只是送死!”

    “可惊羽是为了我们!”林风急得眼眶发红。

    楚晚音突然按住他的手:“听我说。”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有股力量,“惊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玄衍宗的弟子,若能拖住万窍楼的人,玄衍宗的长老们……或许会注意到这些异常。”

    林风愣住。

    楚晚音看着他,眼底有泪光:“玄衍宗不是铁板一块。惊羽、清寒师姐,还有那些偷偷帮你的人……他们都在等你,等你找出真相。”

    船驶入暗礁区,芦苇被分开,露出后面的水面。林风望着林惊羽的方向,咬了咬牙:“惊羽,等我回来。”

    天快亮时,三人躲进了一处隐蔽的芦苇荡。林惊羽没跟来,只留下一张字条:“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去极北冰原。骨笛碎片在那儿,务必拿到。”

    苏清寒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惊羽这傻子……”

    楚晚音把字条收进怀里:“他不是傻子。他是玄衍宗的弟子,却愿意为了你冒险。这说明,玄衍宗里,还有人信你。”

    林风摸了摸怀里的骨笛。他能感觉到,噬音体质在蠢蠢欲动,像是在回应他的心跳。

    “出发吧。”他说,“去极北冰原,找第二块骨笛碎片。”

    苏清寒点了点头,收拾行李。楚晚音检查了一下镇魂萧,别在腰间。

    三人划着船,驶向云梦泽的深处。晨雾未散,水面泛着青灰色的光。林风望着远处的山影,想起墨无声的话,想起林惊羽的牺牲,想起父亲留下的半块骨笛,

    他突然明白,自己不再是那个躲在地窖里的孩子了。他是林昭的儿子,是音神的后裔,是背负着三界命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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