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砚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却听办公室的门已经打开了。
有人在外间小声道:“谢谢。”
是竺望舒。
她知道怎么在说话时,恰到好处地加上吴侬软语的腔调。
又酥又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
在字正腔圆的京腔里,博得专属于她的记忆点。
“池总呢?”
竺砚秋抿唇,陆序白居然也来了。
竺氏只是搭着陆氏东风的一艘小渔船,倒闭了都不会对陆氏有半点影响的那种。
陆序白竟然为了竺望舒,直接跑到Apex来了。
也不奇怪,毕竟这两年,只要跟竺望舒有关,再小的事在他这都有绝对优先级。
竺砚秋眼里是藏不住的讥讽。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
“我怎么办?”她用口型问一直盯着她的池陨。
对方却只是歪头用观察的目光看着她,指节在桌面悠闲扣着。
看上去十分置身事外。
竺砚秋气急,快速地看了眼连着外间和里间的门。
是打开的。
也就是说,陆序白和竺望舒一走进来,就能看到她在这。
穿着宽大的休闲服,盘着头发,顶着张宿醉的脸,还端着池陨的杯子。
一看就知道,不是来谈工作的,根本没法解释!
竺砚秋深吸口气,还是在办公室快速搜索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又绝望地发现,池陨的办公室大归大,却很空。
唯一可能躲的地方就是……
她没犹豫,猫下身子,灵活地钻进了池陨的办公桌下。
池陨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下。
竺砚秋刚为自己的机智庆幸,就听到贺铮公事公办的声音:
“池总已经吩咐过了:二位可以在这说,他能听到。”
竺砚秋:?
她懵然抬头,正好对上男人幽黑的眼瞳。
以及如流星般快速划过的一抹戏谑。
外面,陆序白正在试图说服贺铮:“我们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事。”
“池总既然已经答应见我们,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还是面谈?”
“是啊,贺秘书,你看能不能通融……”
“抱歉。”贺铮声线冷硬,“池总就是这样吩咐的,我无权更改。”
“还有,我不是秘书,是助理。”
竺砚秋气死,正想出来,池陨却幽幽开口:
“我改主意了。”
“两位,进来说吧。”
竺砚秋:!
她闭眼深吸口气,憋屈地重新钻回去。
外面两人却以为是事情有了转机,忙不迭地走了进来。
“池总,”陆序白向他点头,“打扰了。”
“池总好,我是竺氏古法制香的……”
“坐。”
池陨淡淡说了句,眼睛一直垂着,连个眼神也没给他们。
竺望舒被打断,有些尴尬,陆序白打圆场:“先坐吧。”
“池总,感谢您今天愿意拨冗见我们。”
陆序白客气道,“今天我们来,主要是想冒昧问问,方不方便让我们与尊夫人见个面。”
办公桌下的人一顿。
池陨盯着她头顶扎起的发球。
昨晚宿醉,早上着急忙慌,竺砚秋就随手扎了个丸子头,急匆匆跟他出门。
好像怕他对她的手机做什么似得。
现在,发球已经有点散了,碎发沾着阳光,在他的视野里跳动。
见池陨长久没反应,陆序白只好继续:
“尊夫人对琼馥和竺氏合作设计的作品提出了宝贵意见,我们很想与她当面讨教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竺望舒顺势接口:“池总,我是苏州竺氏古法制香的第四代传承人。听说池夫人对香很有研究,我相信,我们见面一定能聊得非常愉快的!”
她的音调带着真诚的期待和雀跃,以及恰如其分的撒娇。
和着柔和酥软的南方口音,让人,尤其是异性一听就心生好感。
再配上她的长相,这招在京北几乎无往而不利。
可现在,她的话音已经落了几十秒,办公室里依然寂静一片。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男人,依然垂着清冷的眼皮,俾睨众生的样子。
似乎坐在对面的他们是什么不入眼的尘埃。
一连串的受挫让竺望舒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
陆序白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池总,我和竺总对尊夫人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您看……”
“可以。”
淡冷的声音响起。
池陨终于抬起眼皮,幽冷的目光遥遥向他们看过来。
只一眼,竺望舒心里竟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身上顿时出了层冷汗。
像闻到猎豹气味的羚羊。
但池陨的答案像给她打了针兴奋剂,让她暂时忘了恐惧:
“那太好了!不知道池夫人什么时候有空……”
“但有个条件。”
池陨的嗓音带着权势的慵懒。
以及上位者不容反抗的威压。
竺望舒咬着牙关维持笑容:“可以,不管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
“是不是,序白?”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跟琼馥的合作!
陆序白顺着她点头:“没错。只要陆氏做得到,一定不会拒绝。”
“这条件,陆氏肯定做得到。”
池陨又垂下了眼皮,像桌下有什么这世上最有趣的东西,
“放弃之前陆氏在Apex拿下的项目,或许她会考虑吧。”
空气诡异得安静了一瞬。
桌下的竺砚秋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被迫屈服于金主的权势,忍气吞声算了。
听到这句话,她怔愣抬头。
刚好迎上男人沐浴在阳光里的眼睛。
她被晃得眯了眯眼睛:原来他没有身在暗处时,眼睛是比阳光还明亮澄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