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越的脑海里,渐渐浮现起一些很久远的记忆。
他还记得姜白第一次来裴家时,是春天。
院子里的海棠花簌簌而落,而他则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子上安静看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听见大厅里传来“裴家长子”的谈话。
他疑惑地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到了大厅里的谈话当中。
最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干脆合拢了书籍,直接来到了大厅门外。
只见大厅中,一位大叔正死皮赖脸地将他女儿往他父母面前推,硬要他爸妈承认,这是裴家长子的未婚妻。
裴家长子的未婚妻?
岂不就是他未来的妻子?
那时的他,虽说才十二岁,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
他大概知道,【未婚妻】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打量起那个小女孩。
第一反应,是小。
太小了。
才六七岁的样子,以后嫁给他了,俩人能有共同语言吗?
能玩到一起吗?
不过,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他发现,小女孩虽然小,但那张小脸蛋长得倒是怪可爱的,像是橱窗里摆放的精致洋娃娃似的。
那一刻,他忽然就觉得,小就小吧。
只要长得乖乖的,他也不介意以后结婚了多照顾着她点。
不久后,他父母邀请女孩的父亲喝茶。
女孩见没人关注她了,便偷偷地一个人跑出了大厅。
他那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跟上了她的步伐。
也许是想上前去,和她认识一下。
也许又只是单纯地想和她打个招呼。
又也许,他其实也对她十分的好奇,想着以后结婚了,得一辈子跟她住在一起,他可得提前先了解一下她的为人。
不过,还不等他喊住她,就见着,对方来到了他弟弟身后。
观察片刻后,她一脸谄媚地说:“我可以骑你吗?”
他弟那时候才四岁,幼稚得不行。
见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自然欣然同意。
那天下午,她和他弟在院子里玩得非常开心,不仅互相骑着对方玩,还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地学着狗叫。
而他则静静地站在树下,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
离开时,他脸色冷冽得厉害。
忽然就觉得,这个小女孩好恶心!
精心算计的温柔,只为讨好他弟弟。
如此虚伪的女孩儿,以后也别想做他的妻子!
当然,长大后的他,之所以没娶她为妻,倒跟这第一印象关系不大。
随着年纪渐长,他自然明白过来,当初所谓的“裴家长子未婚妻”是怎么一回事。
而随着心智的愈发成熟,眼界愈发的高远,他渐渐地,也已经连多看姜白一眼都嫌多余,更遑论还要娶她为太太。
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能入他裴斯越眼睛里的女人,要么是仕途之家的长女、独女,要么就是商贾巨富的掌上明珠,不能带来政治助力,至少也要门第相当,绝不能拖了裴家的后腿。
反观姜白,寒门孤女一个,毫无资源、背景。
这种带不来一丝价值、上不了台面的存在,他不仅仅是嫌弃,到后期可以说已经是相当的厌恶。
厌恶他这样家世的人,居然和这种人还有交集!
简直就是拉低了他裴斯越的身份!
倒是他那个重情重义的弟弟,像是被这个女人灌了迷魂汤似的,说什么就是对她不离不弃。
其实早年,他就已经挺烦姜白跟他们一家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
于是,他曾向母亲提过,把姜白送去全寄宿的女子学校读书。
她母亲略微思考一番后,也很爽快答应了。
不过,碍于裴妄疯了般的撒泼打滚、绝食相逼,最后到底还是没把人送走。
再后来,就是他时不时地听到父母私下里对姜白的讨论。
母亲是不喜姜白的。
一提起姜白,都是这个女孩子很有心机,非常的虚伪,从小就会攀附权贵。
不过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至少,她哄裴妄很有一套,而裴妄也的确会听她的话。
比如,她带着裴妄一起写作业,给裴妄讲题,让裴妄的学业从来没落下过。
裴妄有时候不吃饭,她就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而裴妄也怪,厨子做的美味饭菜一口不吃,姜白做的黑暗料理,反而吃得贼香。
再比如,裴妄不爱喝奶,也是她每天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让他把奶都喝完。
裴妄爱打架,有时候劝不住,也得让她去劝,才能平息了裴妄的暴躁怒意。
裴妄打架受伤了,也是她第一时间,捧着碘伏和纱布过来,亲自给裴妄的伤口消毒、包扎……
有时候,他母亲都搞不定裴妄的事,还得拜托姜白出面,去把裴妄搞定。
总之,他母亲虽不喜姜白,但用起来,也渐渐十分趁手。
至于父亲,就更没当回事。
总觉得孩子现在还小,围着一个小姑娘打转也正常,等长大了,视野开阔了,心态自然就变了。
唯有他,从始至终都很讨厌姜白。
再后来,就是他二十七岁那年,得知两个人以【不同寻常】的方式在一起了。
当时的他,正在公司忙碌。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没有很吃惊,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天。
不过也可能是这二人再劲爆的料,也再也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
不过,那天他也挺奇怪的。
明明几乎快要被忙碌的工作淹没,他却在办公位上,一个人发了许久的呆,脑子里很长时间都处于一片空白。
当然,这点奇怪,在他连轴转的工作生涯中,显得是那样的渺小,经不起推敲。
很快,他便忘掉了这抹异样,再度扎进繁忙的工作中。
此刻,看着自己讨厌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正安静坐在他眼前,眉目温顺,不吵不闹。
并且,他可以预见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将被他豢养在这座为她量身打造的房子中,成为他私密领地里独一无二的藏品,只供他一人观赏把玩,他心情就莫名地,变得非常的奇妙。
到底是怎样畸形的心态,竟然会将对一个人的讨厌,蜕变成将其禁锢、扭曲占有的欲望?